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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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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第八十七章 (第1/3页)

之后,白如依又在明州转悠了一番,查探曲泉石相关的线索。

曲泉石的事算不得要务,几年前朝廷仅知会了一声,若得此人行踪消息则上报,用词不咸不淡。

程柏柳知与白如依讨论得十分兴致,但以二人职位之尊,不可能像此前蝶花案那般亲自参与。

史都尉也因公务压身,唯能努力挤出点空闲时间,与白如依转了两三次。

不过,白如依查蝶花案有功,程柏以「参与要案,关照行动」为名目,调了几个小兵陪他转悠。

桂淳道:“卑职万幸在此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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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依查线索的过程,细细说,话太长。桂淳简略总结——他觉得没查出什么要紧的。

明州自产越瓷,瓷铺却没什么门户之见,陈列五湖四海的瓷器,甚至有异国朴拙的陶土罐。

但当时明州市面上早已买不到曲泉石失踪前的郎家瓷器,更不用说泉瓷。

“城里瓷器铺的人说,曲泉石在的时候,郎家瓷和泉瓷只供明州的两家商铺售卖。约在每年中秋后,立冬前,郎家预择吉日,知会各地瓷商到九江竞标。京城有三家商铺拿货,江宁苏杭扬明泉等大城大港,每城有两家铺子能得售卖之权。其他州城唯有一家专得。”

白如依问:“即是说,明州每年卖泉瓷郎家瓷的铺子都不一样喽?”

被问的某家瓷铺伙计笑容微妙:“别处小人不知,以前明州卖泉瓷郎家瓷的一直是照影轩和盛隆丰。反正小人没听说换过别家。”

一个小兵插话:“那么一直给这两家不就成了,还每年竞争个甚?”

小伙计呵呵两声:“这是人家立的规矩嘛,照影轩和盛隆丰年年得标,也因为他们家业大呀。”

照影轩与明州最大的古玩铺观古楼同一个东家。盛隆丰系明州最大的瓷商,也是明州最大的茶商,总铺两栋华楼,廊桥勾连,一栋卖瓷器,一栋卖茶,内院雅舍,供贵客品茗,无需付钱,一般人轻易得不到店家邀请。

其实就是买瓷买茶叶得花足够多的钱。

白如依问:“除了这两家外,每年还有哪些铺子竞标?”

前往竞标,定是店铺的东家或大掌柜,往返花销大,耽误其他事务,打点红包也要送出不少。全部落空或会心存怨恨。

小伙计道:“明州城叫得上名号的大店都去过九江吧,我们铺子小,东家没去过。那样的瓷器,买家必是不凡的客人,不怎么来我们这种小店。”

·

他们连着问了几家,得到的回答都差不多。

某家一位看店的老者道:“小店东家此前去九江竞过一次,之后再没去了。东家说,带着仙气儿的东西,实难高攀。”

白如依顺着他的话道:“听闻泉石公子真乃神仙一流人物。”

老者嗐了一声:“东家压根儿没见到那位公子,竞标的事是郎家而今的当家做主,这位二爷当时架子就大得很,钱袋子不够鼓的,连他家杂役的笑脸都见不到。沉甸甸的大银递过去,人家还嫌不是金呢。”

白如依道:“这可有些过了。老先生知道得这般详细,莫非当日在场?”

老者拱手:“啊呀,小可哪当得起贵客的称呼,折煞折煞。公子好生聪明,那次陪着东家去九江的管事是家表兄,也捎带上小人一起见世面。在九江的几天一直下雨,东家银子使的也跟雨一样,哗哗流。东家当时说,只去得起这一次。除非真有明州城数一数二的家业,下狠心硬砸钱把标从照影轩或盛隆丰手里抢来。否则就是白当傻瓜呀。那两家是续人情,我们花钱当陪衬,太不值了。后来听说真去的也不多了,好些是帮忙捧场的,跟照影轩盛隆丰交情好,或想见见那位公子,沾沾仙气嘛。”

白如依问:“而今没有竞标了吧。”

老者微一笑:“而今确实大不同了。处处买得到,也不少赚吧。世间的事嘛,一时一个境界。彼时正在云端上,该他受香火。现在下了凡,又是一种样式的风景。当年郎家也有和气人,记得竞标那日,表兄那样的管事才能随东家进郎家主宅,小人这样跟班,只得在外面转悠,郎家下人叮嘱我们这一片不要去,那里也不准靠近。小人识趣,索性离了他们的地盘,远远往僻静地方遛达。下着雨呢,我看到河边有个棚子,想去坐一坐,棚子里有位年轻公子在读书,那小公子长得真好看,像我们明州靠海,又是大港城,人都活活泼泼的,很喜笑。那位小公子则斯斯文文的,皮肤细又白,两个眼仁儿像墨水点出来的一样,哎呀,直是一幅画儿。小人以为必是诗书世家的贵公子呢。他问我从哪里来的,待我讲了,他叹了口气,说,瓷器制出,是为让人使用,应叫喜欢的人都买得到,又说制瓷的也要谢谢我们东家这样的商家。我便猜到他是郎家的人,不敢太冒犯,当玩笑似的讲,若公子是郎家的家主就好啦。”

那公子笑了笑:「我并非郎家人,只是暂居于此,托庇栖身的一个闲人罢了。」

“小人想,可能是郎家的某位不同姓的亲戚吧,可惜了,若他是郎家的人,或郎家人能这般通情达理……”

老者摇摇头。

白如依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卷轴,展开。

老者一看上面的画像,顿时道:“啊呀,小人遇见的正是这位公子。”

白如依轻吐一口气:“老先生遇见的,正是泉石公子。”

·

张屏和柳桐倚齐齐望着桂淳。

桂淳拱手:“桂某身上没有泉石公子的画像。不过,因画像好看,我一直记得大概。蔡家地室里某张画上有尊穿着女子衣裳的瓷像,我觉得眉眼与白先生画里的泉石公子相似。”

他顿了一下,再补充。

“隔了好些年,所记未必准确。”

柳桐倚感叹:“泉石公子之品格,知晓愈多愈觉得可贵。”

张屏没吭声。

经商之人善于识客。张屏想,明州这样的大港城,商铺的掌柜伙计应更加心明眼亮。

白如依查出蝶花案真相,震动明州。他相貌出色,一看即非明州本地人,跟他一起的小兵们站姿步态举止更与常人不同,进店之后直接询问曲泉石相关的事,店家非常容易猜出他们的身份来意。

在交谈中,不难发现,白如依偏向曲泉石,而非郎二爷。

商家惯说客人爱听的话。

或许那位老者并未刻意逢迎白如依,可,心中存有预见,往往会把一些事往某个方向美化。

老者说的那个故事,有无经过修饰?

·

白如依又去了照影轩和盛隆丰,这次有史都尉陪同。

两家的掌柜伙计皆说,曲泉石失踪的消息一传出,市面上立刻没有他失踪前的泉瓷郎家瓷卖了。

而今郎家的瓷器嘛,明州每家瓷铺都有,不必专门到某个铺子买。

“卑职当时还说,这也挺好嘛,没以前卖得贵,但薄利多销,说不定更赚。”

他们当时身在盛隆丰,伙计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客官说得是嗷,小的们也这样觉得。”

“买卖嘛,各样色有各样的赚法咧~”

桂淳以为获得了肯定,正跟着咧嘴,史都尉问:“贵店的郎家瓷器在何处?”

小伙计朝某面墙一比。

“此一排架子上应该有几件是,客官请慢慢端看把玩,有中意的,唤小的近前伺候。”

白如依问:“如何认出呢?”

小伙计道:“跟其他的瓷器一样嘛,拎起来看看底就知道了,底上四四方方一块印,「九江郎瓷」,非常清晰的哦。”

一直笑眯眯在柜台内袖手旁观的掌柜也补充:“以前呢,是不太好认的,可能在提手上啦,壶盖盖里啦,各种字都有。而今的,全都很规整,价也合适,自家平时用用,美极了。”

白如依遂走到小伙计示意的架子边,取下一个小罐,吹吹盖上的浮灰,看了看底。

小伙计凑到近前,夸赞:“客官果然是行家,一下子就拿对了。”接过白如依手中的罐子,擦了几擦,“这个罐罐胖胖的,样式多喜庆。盖盖好像顶着一片荷叶,多别致。而且是随式,每一只都不太一样,全是老师傅亲手捏的。”

掌柜的又笑眯眯补充:“釉面也亮亮的,琉璃光。”

小伙计点头:“装茶叶,装点心,装瓜子,装糖装酱,泡糖蒜也用得,放哪里都合适。可说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白如依道谢,将小罐放回架子上,买了一只越窑青瓷盏。

·

照影轩则没盛隆丰这么随和。白如依史都尉一行去的是照影轩的总铺,伙计委婉道,以前的泉瓷和郎家瓷而今买不到,他们东家开的观古楼几年难出一件,根本不会摆进店里,有消息漏出,立刻无了。

而今的郎家瓷,照影轩不卖。

“因小店所售瓷器皆是可用可赏又可藏的。客官们喜欢郎家而今的瓷器,挺多铺子能买到,街上随便一转就有,盛隆丰也蛮多,各式各样的。”

白如依问:“郎家百年家业,曲泉石之前,郎瓷也颇有名气,为何今日郎家瓷不算藏品?”

伙计含蓄道,听闻郎家现任的家主富贵东家的习气重,不像他哥哥郎今亲自制瓷。郎二爷只喜欢经营交际,以前一年一竞标就是他的主意,靠这一项肥得流油,觉得制造之事丢给工匠就行。

而郎瓷之名贵除却曲泉石的制器技艺外,更因质地和釉面,郎今过世后,唯有曲泉石能配出同样的瓷釉,怎料曲泉石不久后失踪了,郎家再也造不出和以前一样的瓷器。

白如依做出疑惑神情:“在下不懂制瓷技艺,但听闻瓷釉调施皆由工匠完成。郎家大瓷商,出产甚多,便是郎家前家主在世时,怎可能成千上万的瓷器由他亲自施釉,必是工匠所为。前家主与泉石公子不在,工匠仍在,依旧制作,怎会差很多?”

几个伙计不吱声,掌柜亲自解释,含蓄委婉讲了一堆,大概意思是,郎家之前的瓷釉,秘方只传家主,调的时候会放特定的材料。放神秘材料这道工序,由每代家主,如郎今,独自在密室中完成。具体是什么,放多少,连曲泉石也不知道。

郎今身故后,瓷釉配方一说是郎今临终前破例告诉了曲泉石,另一说是按规矩传给了郎二爷。郎二爷懒得亲自动手,并打算挤兑曲泉石,不告诉曲泉石釉料配方,也不亲自配釉,又让曲泉石制瓷,盘算待曲泉石制出的瓷器形式好看,瓷质不佳,世人自然明白真正好的是郎家瓷,所谓泉石公子只是个靠着郎家玩花样窃虚名的假样式货罢了。

怎料泉石公子天纵奇才,调配出了釉料,比郎今的更好。

所以,从郎今过世到曲泉石失踪这段时间的泉瓷和郎家瓷,价格也是最高的,连照影轩的这位掌柜,亦仅说过,从未有幸见到。

曲泉石失踪后,据说郎二爷手中仍有釉料秘方。不管是郎今传给他的,还是曲泉石留下的,总之他有。郎二爷让匠人照方调用,怎么也调不出同样的。郎二爷大骂曲泉石偷换了郎今留的配方,携郎家制瓷之秘跑路了。不知去哪座野山上开窑,把郎家的东西变成他自己的。

没人反驳郎二爷。

所有人都很厚道地由其在之后的岁月中自行体悟天道。

旁侧的小伙计接话感叹:“郎今和曲泉石一死一无踪后,郎家仿佛庙里的大鼎裂了瓢,再照着原本的架子粘糊,也当不了供器啦。”

掌柜则厚道地找补了几句:“小可又有一点拙见,或郎家今日的家主,正是想同以前不一样呢。”

郎家而今的瓷器,不仅釉面器形与以往有别,所有用料工艺都不同,里里外外皆新式。

“开出新路,也蛮好嘛。”掌柜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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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店铺后,白如依又设法拜访了几位收藏泉瓷的士绅豪商。

藏家皆风雅,多喜与白如依这样的文士一会,聊得很欢,桂淳等小兵跟着蹭到数顿好饭。有藏家大方取出收藏的泉瓷与白如依赏玩,又有一两位曾见过曲泉石和郎二爷,白如依一行听了不少曲泉石雅趣风流的轶事。

提到郎二爷与而今的郎家瓷,藏家们皆很谨慎,最多不过轻吁一声,微一摇头,不予置评罢了。

他们没吐露丝毫曲泉石失踪后的线索,还有藏家反向白如依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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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某算见识了这些喜欢泉石公子的雅士们之痴狂。其中有位沙老板,开油行的,整个人都金灿灿的,一看便是一位富贵员外。他有一座宅子,完全按照曲泉石昔日的住所布置。”

沙老板为此宅去过数趟九江。曲泉石失踪后,郎家清理他的东西,皆被曲泉石的仰慕者们高价收了。沙老板抢回来很多。

那宅子,桂淳站在门口瞄了几眼,墨瓦白墙,十分清幽。沙老板唯恐仙宅被浊气玷污,不让他们进。

沙老板与他们一同站在门槛外,张开戴满彩宝戒指蒲扇般的手,抚胸幽幽唏嘘。

“吾于商海沉浮,不得不粉饰出一副俗浊面孔,唯此处,照见我心中的静。”

又让他们品鉴门外沙老板自己作的对联——

「石印新苔懒岁月,泉见老松自在流」。

白如依称赞:“清气芬芳,妙哉。”

沙老板轻喟:“先生懂我。”

携白如依进去品了一壶茶。

桂淳等几个小兵仍进不去,在门口站了半天,待白如依出来,赶紧询问:“先生可问到线索?”

白如依简短道:“无,读了很多诗。”

·

此外,白如依也到码头和窑厂查探了一番。

之前查蝶花案在码头多次转悠,挺多商户认得他们,蛮配合,可惜无人记得与画像相似的人。

年轻俊秀的公子哥?每天看太多。

对瓷器特别感兴趣的俊公子?也特别多。

关于瓷器的特别事?哪天都一堆。

想买卖宝货的,讨价还价变掐架的,海客与本地商家把酒言欢的,找窑厂订货发现是做局的……

码头时刻有各种新鲜稀奇事,古怪不俗人。

“我们觉得稀罕的人和事,在码头商户眼里,跟水面上的云影子一样,刷地过去了,无痕无迹。”

·

他们所访的几处窑厂,主人和工匠亦很大方,所问皆爽朗回答。

没见过画像中年轻公子模样的人物。

曲泉石他们当然听说过。

有匠师开玩笑似的说,看这位公子有恁多人喜欢,肯定是羡慕的啦。

不过,光羡慕,也羡慕不到人家的名气,还是好好做自己的瓷器。

说不定将来哪天,也能有点名。一把岁数,公子是称呼不上了,可以当个瓷老豆,瓷大爷嘛。

·

待再询问有没有怪人来学制越窑瓷器,主人和匠师们笑道,那可太多了。

不过,一方水土,一方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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