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八十六章 (第1/3页)
程柏道:“曲泉石失踪几年了吧,先生怀疑他被海客所绑,囚禁在明州?明州竟有海客的窝点?”
白如依道:“不敢不敢,在下来到明州后,见得一片清明气象,有大帅镇守在此,海客寇匪岂敢聚拢作祟?”
程柏微微一笑:“先生这话忒场面了。譬如打扫屋舍,拖擦再勤,缝隙中仍不免余垢。偌大州城,什么样式的人物没有?有怀疑只管说出。”
白如依道:“在下想到明州,也因为明州产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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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兴于越,古时越窑乃天下魁首。
越地的土质特殊,所出瓷器天然青碧,润若凝脂,质胜美玉。
更有秘色瓷,仿若月染春水,夺得千峰翠色。
“明州境内有数处瓷厂,所产甚精。而且明州商业繁盛,贸易天下。商铺港口汇聚各地瓷器。”
不管是一件千金的珍品,还是论斤称按筐卖的小土窑,世人想得到的,没见识过的,都能在明州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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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都尉恍然:“先生觉得,那群海客绑了曲泉石,把他带到明州,关在某个窑里,这边烧着瓷,那里出着货,就算他烧的瓷是九江味儿的,在明州也不稀罕。毫不惹眼,大隐于市!”
天下制瓷的地方多,但像明州这样方便出货的大城,真没几处。
“难怪朝廷命我们多留意,太英明了!”
柳知委婉道:“颇多名士喜爱曲泉石之瓷,赏鉴泉瓷已成一门学问。自曲泉石失踪以来,凡有泉瓷买卖,或形似泉瓷的瓷器现于市面,必引关注。可否先访一访明州是否有喜爱泉瓷之人,询问一二?”
白如依按一按额角:“以泉石公子崇拜者之痴狂,得知线索,定引轰动。在下前日粗粗打听了一下,没听说明州近年有特别的动静。”
史都尉道:“商人爱囤货,会不会先让他烧着,搁库房里,或运到别的地方,慢慢消化?”
柳知赞同:“风闻外邦如东瀛、高丽等地,亦有喜好泉瓷者。从明州运去,十分便利。”
白如依也点一点头:“需得再到市面上细访一番。另,在下想,如果曲泉石是自行遁隐,或会来明州看一看。”
在明州,能见识地道的越窑和世间名瓷,更可知天下商客对瓷器的择选。
“昔年我与曲泉石会面时,他曾说,他很少离开九江,一直在制瓷。颇想某日暂时放下生意,游历四海。或可得机缘,将技艺提升一二。我那时道,世兄之名,已冠当世,仍如此勤奋,诚可佩也。”
曲泉石大笑摇头:「愧煞捧杀,兄怎也说此般言辞?我不过一匠人尔,更知道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哈哈,世间广阔,天地茫茫,吾辈微尘芥子,能有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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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都尉道:“咦,都说这位公子狂诞不羁,连那堆追捧他的人也癫癫的很霸气,这样一看传言也并非属实嘛。”
白如依瞅着他,眨了一下眼。
程柏凝视白如依:“先生不厚道啊,我们这般的交情,小史更与你同进同出这么多天。你却不将全部猜测说出,先绕着套话。”
白如依拱手:“不敢不敢,在下只是想,曲泉石虽名动天下,承制御瓷,身份仍是匠人,他失踪了,朝廷知会明州州衙这样的地方衙门留意便罢。竟惊动大帅,有些不寻常。”
程柏品了一口茶,未接话。
又是柳知厚道地道:“海客多是商人,若绑了曲泉石,必为图利,囤货或运至海外获取利润,略久远曲折。下手绑人,行径类于匪寇。”
白如依接过柳知递来的话梯,没趁势下坡,而是大胆地往上一蹿。
“在下一介草莽书生,不太懂衙门的事。缉拿海寇,归明州府军管,还是督帅府衙,或东海守军?”
程柏一挑嘴角:“白先生真想知道的,是督帅府衙某个有栏杆有照看的地方,白给的饭的滋味罢。”
白如依弯起眼拱手:“大帅恕罪,所以在下不敢多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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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知又温声道:“若曲泉石被海客所绑,海客又实为海寇,其本以打劫商船为业,竟有心学习烧制瓷器,更特意请教顶级的匠师以制出美器,手段虽带匪气,却有回归正途,踏实生计之心,或可教化。”
程柏将手中茶盏搁在几上:“是啊,操其本业,一抢一船金银珠宝,来钱多快。权当曲泉石一件瓷器卖上百两银子吧,一船财宝,得烧多少窑?这些海寇,是够向善的。”
史都尉想接腔,又摸摸鼻子把话咽下。
屋中气氛一时凝结,白如依拱拱手,打破沉默:“在下今日已十分大胆,索性更大胆些,说说别的猜测——传说曲泉石的外公,是大名鼎鼎的湖上老人……”
柳知道:“据我所知,并无官府文书证明曲泉石与湖渚阳氏有关联。按照户册记录,曲泉石就是九江人士。”
白如依道:“对。但世人皆如此传,很多人当做事实。湖上老人与阳氏之事,在下无知,不敢多说,只因曲泉石失踪,大胆又想到一个传言,不知可否斗胆一提?”
程柏颔首示意。
白如依遂道:“传闻,多年前,任庆将军剿灭海寇,得湖上老人协助。海寇将劫掠的宝物秘藏在某处,海寇头目命人把藏宝地点暗绘在一幅画中。”
画师完成图卷后立刻被海寇头目灭口,世间只有海寇头目知道藏宝图的秘密。
“此头目在与官军交战时身亡,他的手下仅知道藏宝图混在一堆书画中,但不晓得是哪幅。任将军取走所有画卷,请湖上老人辨认。这时任将军遭人诬陷,湖上老人也受牵连。存放画卷的秘库在任将军被拘下狱时突然失火,书画俱化烟尘。到此,传言又分为两种,其一说,藏宝图从此失传;另一说则是湖上老人已辨出藏宝图,他老人家才华绝代,更有过目不忘之能,将那幅画记在心里。”
贪图宝藏者百般拷打湖上老人,湖上老人坚持不肯画出藏宝图,不幸离世。
“而世间除了湖上老人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藏宝图。即是他的女儿,曲泉石的姑母,阳家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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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二小姐怎么知道藏宝图,不同的传说亦有不同的演绎——
有的曰湖上老人之前临摹过一幅,被抓走前用暗语告知了二女儿;
亦有说湖上老人在狱中将藏宝图传给了来探监的二小姐;
更有的故事云湖上老人辨认藏宝图时二小姐在旁协助,藏宝图其实是二小姐看出来的,她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将宝图记在心里……
“再有传闻,阳家二小姐把曲泉石打扮成姑娘,藏在青楼,待到沉冤昭雪时,又将藏宝图传给了曲泉石……”
程柏和柳知沉默。
史都尉摇头:“着实扯得很。阳家二小姐和曲泉石,手握藏宝图,若高风亮节,就献给朝廷;想自己发财,便去寻宝。一直憋在手里是哪门子道理?”
白如依道:“要扯呢,也能勉强扯圆。毕竟阳家受过冤屈,害怕说藏宝图又坐实某些罪名,不敢拿出。二小姐和曲泉石皆非贪婪之辈,也不要那宝藏。一直留着藏宝图,想等个合适的时机,给此物找个合适的归宿……”
程柏微微眯眼:“白先生的分析很令人信服。我都想曲泉石是不是把藏宝图给你了。”
白如依忙拱手:“大帅千万别开这种玩笑,寻宝的当真了我招架不住!”
程柏道:“若寻宝的听见这一句话便要找白先生麻烦,他们为什么多年来待曲泉石和郎家如此温和?”
史都尉抱拳:“大帅英明!卑职也纳闷。阳家二小姐一位弱女子,曲泉石跟着她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吧,去郎家的时候也不大,郎家做瓷器生意,应该蛮斯文,想也比不过匪寇悍勇,海寇为什么等这么多年才动手?”
柳知肃然道:“阳家二小姐在冤案昭雪后不久便离世了,官府的文书中写的是病逝。”
白如依接话:“传闻说是心愿已了自尽。”
史都尉皱皱眉:“冒昧问一句,真的?”
柳知和白如依沉默。
程柏道:“当年冤案震惊朝野,阳姑娘骤然离世官府必认真核查。此事过去多年,谣言无凭,官府有据,先以官府结论为主吧。”
史都尉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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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屏和柳桐倚听到这里,神色肃穆,亦未多言。
他们知道,桂淳把这些原原本本告知,当真坦诚交心,也是极其信任他二人的人品。
之前听谢夫人说起阳家二小姐的往事时,张屏就觉得阳家二小姐离世一事需查证。
在谢夫人的讲述中,阳二小姐是一位坚韧的女子,她会轻易自行放弃生命么?
而沉冤昭雪后,立刻病逝,着实太巧。
藏宝图……
冯大人的教诲又浮现在张屏心中。
「证据不足时,休要多臆测。」
张屏收回思绪,桂淳正讲到——
“白先生对大帅府君和都座说,若拿这件事来编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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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会这么编。”
白如依慢条斯理吐着字。
“贪图宝物的匪寇找到了阳二小姐,二小姐给了他们什么,保住了曲泉石的平安……”
史都尉猜道:“给了藏宝图?依二小姐的人品,不会如此吧。莫非给了一张假图,骗他们离开?”
程柏淡淡道:“海寇反应很慢哪,二十年后才发现是假的。难怪要改行烧瓷器。”
史都尉再猜:“会不会他们早发现是假图,二小姐才遭不幸。但曲泉石已被郎家带回九江了……啊……这又对上大帅的英明剖析,为啥他们不去郎家。”
程柏呵了一声:“所以,藏宝图之说,破绽百出,难以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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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依再将话风一转:“在下不敢多隐瞒,曲泉石此人及一些事,甚令我好奇,我留意过关于他的种种传言。曲泉石失踪后,我心存疑惑,趁着又有一次去九江之机,与郎家的人聊了几句。”
当年的程柏柳知史都尉和桂淳,此时的张屏柳桐倚,都不相信白如依的说辞。
他肯定是为了曲泉石失踪一案特意去九江的。
众人静静聆听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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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一番,在下竟得知,郎家一直声称,郎家已逝的前家主郎今当年从江南带回的是一个女孩。而且这个女孩既不姓阳也不姓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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