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八十章 「蝶花美人图·下」(六) (第1/3页)
当年,查到雪真的种种时,参与查案的小兵如桂淳等人当真是越查越晕乎。
雪真和朝楚这对母女相隔十几年皆离奇身亡,有行凶嫌疑的人简直数不过来。
母女二人干跳大神的营生,肯定知道不少人的秘密,可能是被灭口。
她们也得罪了不少人,或是被寻仇。
更何况,雪真与褚英有一段曲折情缘,朝楚疑似褚英的女儿。褚英的一堆女人,褚英的仇家,极度崇拜褚英想要维护其英雄形象的下属跟班……都挺有理由杀了这对母女。
若将所有嫌疑人一一筛查,估计一百年都查不出结果。
怎么办呢?
史都尉感叹:“以为能顺着藤蔓揪出根,结果扯出千头万绪一团麻,更不知当从哪里捋了。”
程柏道:“而今时间紧迫,精力人手有限,宜集中攻破关键处,一些枝枝蔓蔓,先放一放。”
柳知赞同:“大帅说得极是。余也以为,某些陈年旧事,已难验物证,记录有限,时隔多年,证人回忆也会模糊。查之耗费精力多而所获少。且朝楚姑娘遇害与其母多年前的不幸是否有关一时难定论,以我浅见,还是着重查朝楚相关。”
史都尉愁眉苦脸道:“卑职就是有点担心,会不会朝楚和之前的丹娥姑娘一样,是别的凶手杀的,与杀害前几位女子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白如依道:“在下觉得,应是同一个凶手。此人手法很特殊,放出尸身时的布置都有含义,互相关联。”
他将话峰一转。
“当然,仅是在下的推论,尚无太多实证支持。大帅和府君姑且一听。”
程柏又笑:“有柳府君在果然不一样,我们白先生更精细谨慎了。如此,先重点查朝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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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楚身上待揭开的谜团甚多。
与雪真不同的是,朝楚身边没有类似栗婆的老太,只有两名聋哑女婢,称作「香侍」,一位名叫芦葭,一位叫荻穗,户册上写的都是十九岁。两人外貌十分相近,身量瘦小,肤色白皙,眼尾微微上挑,清秀俏丽。但户册记录与二人供述,她们并非亲姐妹。
两名香侍得知朝楚死讯,赶在衙门的人到来前飞快毁掉了香堂里的挺多重要物事,譬如录册、香牌、账本等等。州衙审问二人颇费工夫,找了懂手语的人来往传话,二女拒不供认朝楚有哪些主顾,有无与人结怨。
待督帅府衙门接手后再审,白如依根据江湖经验,观察两名香侍的举动,见她们会暗暗盯附近说话人的嘴唇,销毁香堂的文书十分精准,判断她们懂唇语且识字。遂请史都尉将两女带到单独的静室审问,在两人面前各放一个沙盘,屏退闲杂人等,承诺只记录案情有关线索。
经过白如依和史都尉的一番劝说询问,二女总算在沙盘上写字作答,但吐露事实仍不多。
问到朝楚十月十六的行程,二女答曰,十月十六日那天,朝楚巳时独自离开香堂,离开时是步行,临行前吩咐两位香侍守好香堂,有客到访即恭敬接待,客人或等或留全凭意愿。
至于朝楚为什么出门,芦葭和荻穗都说不知道。
史都尉问:“朝楚有没有说自己几时回香堂?”
二女均摇头写:「没有」。
白如依问:“朝楚姑娘一直未归,你们有无担忧?”
二女一起轻轻点头。
白如依又问:“你们从何时开始担忧?”
芦葭在沙盘上写:「半夜」。
白如依问:“十月十六日半夜?”
芦葭点头。白如依问:“为什么?”
这次是荻穗写道:「姑娘从未这般晚归」。
史都尉问:“你们是否出去找寻?”
芦葭写道:「十七日晨,婢子出门找,没找到」。
史都尉再问:“去了哪里找?”
芦葭只写:「街上」。
史都尉又追问,芦葭写了几条香堂附近的街名。
史都尉和白如依都看出她必有隐瞒,继续询问为什么会去那几条街,是否还有其他地方。二女沉默不答。
史都尉直发急,又不敢太吓唬这两个姑娘,忍着气问:“找不着人,你们为什么不报官?”
芦葭和荻穗齐齐面无表情看着史都尉,两人的瞳仁都异常黑,看人时没寻常人的情绪,简直像是画里妖物鬼娃的眼,如此直直地盯着史都尉,史都尉竟感到脖子后飘过凉气。他刚要皱眉发作,两名女子突地又一同低头,同时拿起木棍,在沙盘上书写——
「此命也,听之任之,不得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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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淳向厅中众人述说这段过往,叹道:“都座说,他虽知道这两个丫头必在弄鬼,是她们事先背好了,遇到某些问题便如此回答。但看两人写字的动作、放下树棍的时刻都完全相同,沙盘上的字也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心里还是感觉有点玄乎,怪不得她们能忽悠到人。”
这些细末故事,张屏和柳桐倚等详知案件经过的也是第一次听说,柳桐倚道:“我见过一些自称通玄的人,他们在看客中请一个人写字,站在远处看不见字迹的另一人能写出同样的字,甚至这人还是个瞎子。想来是类似的技巧。”
巩乡长道:“事先演练过的,被叫上去的看客也是他们的同伙。关键是能当场把人忽悠住,将钱赚到手。事后看客们回过味来,他们早撤了。”
张屏肃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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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朝楚的这两名香侍虽改不了装神弄鬼,吐出的事实不多,史都尉和白如依仍是靠着这点线索在审问粉香和鞠益满时逼出了粉香的口供。
两人去朝楚的香堂查看,桂淳等小兵亦同行。
多年前,朝楚的母亲雪真在明州的香堂位于城南的玉花湾附近,那一带再往西乃许多富商聚居地,位置绝佳。不过雪真离奇身故后,香堂及临近的房屋都被拆了,重盖的屋子先被一家镖局使用,后来又易手数次,大都当作堆放工具的库房,而今归另一家镖局所有。
据说朝楚到明州后,曾找这家镖局商谈,想盘下雪真当年的屋子,但那处地方已被镖局推成平地,当作新入行镖师的练武场,即便镖局同意转让或放租,一时也拿不到衙门的批文重新建房屋。
朝楚转而另觅,在石花桥附近租下了一处院落,挂起圣仙堂的招牌。
此处也算繁华,多年前曾是许多夷商聚居的地方,后因鱼龙混杂,多生刑案,官府整修州城,另在城东南角小沙街狮子桥一带圈出一块地方,由外邦人士居住。石花桥一片则改出市集,新修民宅,所住的大多是近年搬到明州的商户。朝楚赁的这处小院曾被当成客死明州的商人停灵处,改建后,仍数年无人问津,最终被一位不信邪的富商买下,又憋在手里,总也租不出去。朝楚租时,富商已过世,这处院落其子女都不肯要,仍在富商夫人手里。
州衙曾询问这位夫人为什么把房子租给朝楚,老夫人答得非常坦荡:“老身八十几岁的人,什么鬼鬼神神的全不在乎了。我管这几个小丫头干什么呢,只要租金给得够,让我老太太能立刻见着钱,花上钱就好,我那死鬼老头一辈子没做过几桩赔本生意,这小破院是其一,也算我闭眼前帮他回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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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称圣仙堂所在是“小破院”,其实并不小,更被朝楚修得蛮新。
宅院坐落在一处弯道的角上,旁边有个隆起的小坡,成了一处孤院。明明四周挺繁华,一走到这一带,顿生幽凉,连北风都更扎人些。
小院墙壁刷得雪白,衬着墨瓦,院门漆成暗色,门上光明正大地挂着一块匾,写着「圣仙堂」三个大字。
史都尉看着那块匾,喉咙里呵了一声,门外有把守的州府衙役,他没多说什么。
州府的人恭敬施礼,请白如依史都尉一行人入内。
甫一进大门,桂淳就嗅见一股奇香。初不觉得多浓郁,入鼻后直钻头壳心窍,清凉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甜,不是寻常寺院道观中的香火味,桂淳也没闻过类似的熏香或女子脂粉香,仿佛身在半夜某处山坳的野湖边,一名白衣女子缓缓而来……
史都尉打了个喷嚏,抬手扇风:“嚯,这气味不一般呐。香堂封了不少天,竟还这么大味儿。”
白如依道:“可能是将香油或膏粉之类撒在了地缝里,有些做此种营生的,屋角墙壁及地砖下也会藏香。”
史都尉精神一振:“是为了迷人么?那些来看事的妇女,一闻这个味儿,几个小丫头说啥她们都信。”
白如依深吸几口气:“这种持久的香多不是用来迷人的。想迷人,会放一阵短烟,或下在茶水点心里,方便施放的人服用解药,不把自己一起迷了。都座明察秋毫,点出关键——香味如此浓郁持久,所用香料不俗,不俗就不便宜。花了大本钱,肯定有用途。”
史都尉笑道:“不敢接先生的奉承,你只说是为何用呢?”
白如依也笑:“怕说错,暂时不敢下结论。只觉得可能是为了遮掩其他味道。”
史都尉再问:“遮什么味儿?”
白如依赞道:“都座问得好。这就是要查的第一个关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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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庭院格局与京城样式不甚相同,这处宅子经过富商的翻修,加上朝楚一伙的布置,更与桂淳此前见过的宅子格局不同。
大门后没设影壁,入内即将宽阔前院一览无余。但前院竟没有主屋,空荡荡的院子西侧有一棵粗壮的老树,树下放置着石桌石椅。西南角有个亭子,设有门扇窗扇,冬天能关闭,变成暖亭。通往内院的门开在前院的东北角。
朝楚一伙人将外墙刷得雪白,却没刷前院的墙壁,斑驳墙皮衬着老旧地砖,更添幽凉。
桂淳猜,如此布置,是方便那些来看事的女子直接坐轿进院。车轿都停放在前院内,一些随行的下人可候在亭子里或院中,不必再入内。
众人穿过东北角的门,踏入第二进院,开阔院落中央有一个四方水池。州衙的衙役介绍,池中本来有水,养着荷花睡莲,还有几条金鱼,因要查看水里有没有藏东西,就把水抽干了。
主屋正厅就坐落在水池正北方,东西两侧各有厢房。
正厅乃三间房打通成一间长厅,上首一张长案,铺着红布,供奉一尊白衣女子神像,即是那位圣仙娘娘。
神像面容较之寺观供奉的正神像更妩媚些,一袭白衣,姿态飘逸,身后并没有寻常狐仙像的尾巴,美貌绝伦,神态慈和,亦无异样气息,左手捻诀,右手执着一根树枝。
史都尉盯着神像,摸摸下巴:“朝楚尸身握着树枝,会不会跟神像手里的有关联?那么凶手可能看到过这尊像。但,圣仙堂不是只接待女客么?先生也说凶手是男人……难道凶手是从朝楚的女客处听说的?”
他推测着,看向白如依,白如依没接话,神色中看不出赞同或是反对。
神像前的供器都被州府搜过,皆空空如也。
左右两侧也各设有桌案,案上有木架,之前是供香烛和香牌的地方,蜡烛和香牌都被州府的人带回去查了,案架上亦空空荡荡。
陪同进来的州府衙役说,芦葭荻穗二女着实精细,香牌上的姓名都被她们消去,无论怎么审,也审不出半个主顾姓名。
而香牌的木料漆涂、香烛的蜡质这些,都和寻常寺观所用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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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之后还有一重院,但正厅无后门,必须从西侧院落绕入。
史都尉留下三四个小兵检查正厅,自与白如依先穿过西厢房间的侧门,进得侧院,南北又各有一道墙,再隔出两个小院。
南院靠西又有一道厢房,隔作内外两间,院内种着石榴芭蕉,墙角有一簇萱草。
白如依端详院中:“北堂植萱,怎的却种在了南院?是了,想是西南乃主母位,朝楚姑娘的流派更信风水。”
史都尉道:“咱是啥也不信。若没白先生,真就两眼一抹黑了。难怪人说这些闹鬼跳神的门道多。看这院子也不算太大的地方,一层层院子绕的,可不都是门和道么。人进门,先带着来回一转,把头壳转晕了,才好钩晃出钱袋子。”
州府衙役介绍,按照住在附近观察过朝楚行事的几位妇人交待,朝楚一伙管那些女客叫“缘主”。如白如依方才推测,缘主进门,车轿、跟随的家人都歇在第一道院,缘主最多只能带两位服侍的女仆进院。先进东厢房洗手净面,换上一件绣着经文的宽袍,继而到西厢房中静坐,漱口饮茶,再才能去正厅进香。
敬的香不能自带,但可备花果茶礼。圣仙娘娘不饮酒,忌荤腥,缘主在正厅敬香祷告,心中默祝即可,不必出声,更无需告知朝楚来求什么事。敬香后,由芦荻二女引入西侧院西南角的厢房,这次只能缘主独自入内,随侍的女仆在院外或回到东厢房等候。
朝楚在西南厢房为缘主“解事”。
作证的女子都说,朝楚真是灵得很。她们从进门直到西南厢房,大都未与任何人交谈,也没说过自己到底要求什么事,但进厢房后,不等她们开口,朝楚会先直接说出她们想求什么,丝毫无错。
这间香堂敬拜解事没有固定的价格,香资随意。妇人们见如此神异,心生敬畏,谁敢少给,大都尽自己所能供奉香资,甚至朝楚还会劝她们,心意到了即可,娘娘自能感受到她们的诚意,不必太多。
白如依若有所思道:“果然不凡哪。”
史都尉不解:“这些算命跳大神的,都挺会猜事的。再说妇人的事也好猜,不外乎夫妻和睦,子女旺运,家人康健之类。别给太多,差不多得了,都是嘴边上的客气话。先生见多识广,怎的称赞上了?”
白如依道:“一般请仙看事的,会自称被仙灵附身,主要做法的地方是在香堂神位前。朝楚姑娘这般作为不多见。”
尤其是,朝楚「只传声,不凭神」,她在所有缘主面前,都只说自己在转述圣仙娘娘的仙旨,没怎么请娘娘上身过。
据她自己说,是因她上一代人犯了罪过,导致她天生身带原罪,不够资格请圣仙娘娘下降,只能当传话人。缘主们爱信不信,不信可以自行离开,她绝不强留,更不收香资。
可这些妇人大都觉得她灵极了,不仅没走,还送上大把香资,让她继续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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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依道:“这就是关键了,都座请仔细品一品,这些女子为什么不走,心甘情愿继续付钱?”
朝楚挺多缘主都是颇有身份的女子,十分聪慧,绝非能被随便糊弄住的愚昧人。
史都尉道:“或是有什么方法吧,像她母亲雪真,不就连丁夫人都骗住了?妇人们进到这院中,闻的香,喝的水,吃的点心,可能都不寻常。”
白如依道:“请都座再发散猜一猜?”
史都尉瞪直眼:“先生可问住我了,之前那个胡娘子说,朝楚和她娘雪真,压根儿不是她们派系的。莫非,这些来看事的女子根本也不是来拜什么娘娘的,而是为了别的事?”
白如依拱手:“都座英明!”
史都尉摆手:“先生莫夸,赶紧教我个明白,她们来找朝楚,整这么多弯弯绕绕,到底来干什么的?难道,是替她们男人透过朝楚结交褚英?或暗行某些买卖勾当,甚至图谋什么……”
白如依正起神色:“并非在下有意卖关子,真相关系重大,在下必须拿到证据,才敢说结论。先看看这院中的另一个地方,差不多就能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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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依所说的那个地方,竟是厨房。
与西南小院相对的西北院落,是朝楚和两名香侍的卧房。
朝楚住在小院坐北朝南的正厢房内,厢房也隔作内外两间,内间有床铺书案蒲团,是朝楚睡觉打坐之处,外间摆着桌椅,当个小小的起居间儿。
这些地方此前州府的捕快都细细搜过,翻出的衣衫及日用的东西胡乱堆在床铺上箱柜内。桌椅床铺都是寻常木材打制,半新不旧。朝楚的衣衫大都是绵麻等寻常布料,非常素淡。首饰多是银的,有两支玉簪,几件首饰上镶了细珠或晶石,都不算贵重。
史都尉问衙役:“衣物首饰都在这里么?有无带回衙门的?”
衙役忙说:“都在这里。此女的衣饰委实不多。卑职们当日搜查,有专人清点记录,绝不敢有疏漏。”
史都尉等人不禁想起当日见丁夫人时,丁夫人浑身的穿戴。
只怕朝楚所有的衣饰加起来,都比不上她的一支镯子或一根发簪。
当日朝楚看见丁夫人时,心中是什么感想?
所以,粉香将那块的蝶花衣料送到朝楚面前时,她收下了,立刻做成衣衫,穿在身上。
她穿那件蝶花衫,是去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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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乡长忍不住又发问:“这几个小姑娘应该没少赚钱吧,怎会如此寒酸?”
穆集幽幽道:“她赚的钱,自己不敢花吧。几个小女孩,怎能立起这样的生意,背后肯定有人。”
常村正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巩乡长也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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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侧厢房隔作三间,两名香侍各住两侧的一间,正中屋内置一架屏风,转过屏风,却是通往正厅之后院落的门。
白如依一言不发跨过门槛。庭院中灰石铺地,光秃秃的,正北方又有一道房,也是隔作三间,门与窗扇都大敞着,史都尉透过窗扇往里一瞧,瞧见了炉灶。
炉灶在西北间,是本地常见的三眼灶,安放铜锅、笼屉、砂锅等炊具,正中间的屋子布置成饭厅模样,有一张大桌,几把木椅,东北房内靠墙摆放着柜架。
白如依先直奔东北间,打开橱柜,柜中整齐摆着碗碟勺筷,茶杯茶具,几个茶叶罐。他再到西北间,掀开锅盖笼屉一一看过,转身问史都尉:“都座可看出这里的异常?”
史都尉环视四周:“怪干净的。三个小姑娘吃得不多吧。”
白如依再问:“都座不觉得这里很香么?”
史都尉吸吸鼻子,进院之后他们一直被那股浓香包围,一开始觉得呛鼻熏人,慢慢的竟适应了,越来越不在意,确实一进这道院后,香味又重了些。
“是香些,想是正厅香,飘过来的味儿。”
白如依摇头:“不,确实是灶台香。”
他捏起一撮灶灰,嗅了嗅,递给史都尉。
史都尉凑近一闻,皱眉:“在灶里烧了香?为啥?”
白如依道:“为了遮味。”
他在几间屋内外走来走去跺地面,又在灶旁抽了根木头捣探。衙役轻声道:“禀都座与先生,屋里的每面墙,每块地砖卑职等都敲过……没发现暗室……”
白如依直起身一笑:“尴尬了。”接着向窗外看,定定站了片刻,突地奔向院中。
衙役刚要说院中的地面也敲过,白如依已奔到东墙边,抱住靠墙小方池中的假山石几晃几推,小方池喀隆隆作响,竟整个向一旁转动,露出的地面上有一个镶着铜环的门扇。
几名小兵拉开门扇,一方小小的地室曝露于天光下,堆满小锅,炉子,木炭等物。小兵们翻出压在最下方用布包裹的木匣,匣内竟不是金银,而是各种药材。
史都尉皱眉:“这是……炼丹的物件?”
白如依的神色又变得凝重:“不是炼丹,而是制药。”
他抓起一把匣中的药材。
“朝楚的两名香侍在院中洒遍香粉,应该就是为了遮掩药味。”
史都尉打量那堆药:“藏这么紧,炼的是什么秘药?”
白如依放下药材,拍拍手:“都座与在下应能在眷春楼里找到答案,但需都座先向柳府君借一个人。”低声在史都尉耳边说了几句话。
史都尉脸上顿时浮起疑惑。
白如依解释:“青楼行熟知各路消息,衙门与督帅府的人恐会被一眼看穿身份,不利于问话。柳府君聪慧缜密,此行定带了这样的人士,倘若没有,再从督帅府找人,再没有,就通过州衙寻个面生的。”
史都尉一点头,唤过一个小兵吩咐了几句。小兵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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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继续在宅院中搜索,经白如依破解,又在朝楚的卧房墙根下、正厅前的水池中、西南院与西北院之间的甬道尽头发现了几处暗洞,内藏着药材、朱砂、香粉,银锭金条珠宝等物。
史都尉方才刚对朝楚的简素衣饰心生怜惜,这时见到一堆硬货顿时不淡定了,感叹:“几个小姑娘家家蛮能捞啊,也存得住钱,不乱花。”
小兵们咂舌。
“跳大神原来有恁大赚头。”
“难怪好多人干。”
“可比我们富多了。”
……
史都尉呵斥:“怎能生此念!这是一般人做的?能挣几天钱?看这姑娘同她娘的结果,赚到手有得花么?”
小兵们被训得灰头土脸。
白如依看看天,岔开话题:“从柳府君那里请的人想已动身了。能否请都座屈尊,与在下挪动去下一处?”
史都尉精神一振,跃起身:“可算等到先生这句话了!”点几个小兵守好此院,待督帅府与州衙来人共同清点,自带着其余的小兵与白如依一起纵马前往眷春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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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春楼坐落在明州城南的塔水桥附近,这一带多花街柳巷,外来的客商们到达明州,进城后,可穿过街市到达此处,也能在城内河道边搭乘摆客的小船过来。
白如依和史都尉一行先到天封寺塔,回州衙请人的小兵已与柳知派来的人在塔旁的茶棚等候。
白如依本只想请一人,小兵身边却站着两人,一男一女,都五十余岁年纪,形容朴素,精气内敛。
男子向史都尉道,他们是一对夫妻,他叫娄莫,娘子姓古,奉柳大人命,听都座和白先生差遣。
白如依喜悦拱手:“有劳贤伉俪,府君果然英明周全,感激感激。”
众人不多耽搁,继续赶往眷春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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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春楼所在街道名叫春水街,街上许多花楼赌坊,眷春楼位于街道中段临河的一侧,占据上风上水,共两个门楼,一处在街上,另一处在河畔,设有私用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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