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血祭禁制 (第3/3页)
临走前在这儿轻轻一点,把最后那点情绪按进了竹子里。
陆仁站在台前一步没动,先抬头看屋顶。鲸心石里的幽蓝磷火微微颤了颤,像没闭眼的星星,静静盯着他。他心里嘀咕:“漱玉子,你把整座府沉海底,是关徒弟还是关自己?收走所有宝贝,就留本册子、玉牌、这卷竹简,想让后来的人学啥?学你‘听潮’,还是学你‘不敢听潮’?”
疑问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可他没多想,伸手先拿竹简。青皮摸着温润,像攥着滴眼泪;火漆封口好好的,像主人临走前把最后那点情绪封进了竹子里。他轻轻放进储物袋,像收殓骨灰,又像替人保管遗言。
接着在骨台边上抹了一下,台面粉末“簌簌”掉,像鲸骨在提醒:“后来的人,想再往上走,就留下自己的血。”陆仁盯着那行看不见的字,呼吸都放轻了,怕惊动字里睡着的魂。“留血……”他嘴里重复,舌尖尝到点铁锈味——那是林珑的血,还沾在指缝里。“外阵要别人的血,内府要自己的。”这念头让他后背发寒,却也更坚决:“要留血也行,得等我看完这里值钱的再说。”
他把指背在台边轻轻一划,皮肤裂开,血珠渗出来,像粒小红宝石滚进骨缝。“滴。”黑暗里这声极轻,却像敲在心弦上,震得鲸心石的磷火颤了颤。
骨台悄悄往下沉,露出第三层的骨台阶——台阶更窄,壁更薄,每踩一步还是“咯吱”响,像老人磨牙,又像鲸骨在说:“后来的人,你进到心的第三层了——再往上,就是喉咙、眼睛、魂儿。”
陆仁没犹豫,旧青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像面逆风的旗,独自走向更深的黑。身后磷火又颤了颤,像没闭眼的星星,静静看着他,也看着那条被血点亮的台阶,一路蜿蜿蜒蜒往上,通进漱玉子真正的“心窍”里。
陆仁刚踏上第三层骨阶,脚下“咯吱”一声,像有人把枯枝掰断。那声音还没散,楼下忽然传来“叮——”的脆响,像铜铃被风撞了一下,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踩在骨阶上,每一步都带着火气和潮气,像把刀背往人心口上刮。
“——血气味道到白塔就断了,林珑的‘问剑砂’最后一粒就落在北廊,那小子一定是通过北廊杀了林珑进入了这白塔。”
说话的是杜笙,嗓子压得低,却掩不住那股子亢奋,像赌徒掀开了最后一张牌。
“白塔灯光已亮,上面有人,一定是他!”
接话的是玄青男子,声音比潮还冷,铜铃在他肩头轻晃,却不再响,只发出被扼住似的闷震。
“陆仁。”
第三个声音终于落下,像一块冰砖拍在骨阶上,震得整座塔都发闷。
那是顾无咎。
他只说了两个字,却带着判官笔勾魂的笃定,“一定在上面。”
陆仁脊背瞬间绷直,冷汗顺着脊椎往下爬,像一条冰凉的小蛇钻进腰带。他不敢回头,脚尖已先于意识抬起,一步两级,骨阶被踩得“咯吱咯吱”乱叫,仿佛鲸骨在夜里哀嚎。
“快——”
楼下杜笙喊了一声,声音贴着螺旋骨壁追来,像条甩不掉的尾巴。
陆仁猛地俯身,把呼吸压成一条线,袖口在骨栏上快速擦过,发出极轻的“沙”声。他不敢用雾隐梭——雾丝炸开的灵机一动就会被顾无咎的“焚心铃”咬住。只能凭血肉之躯,把每一步都踩进黑暗里,像把自己埋进潮声。
再上一层,塔径陡然收窄,骨壁从青灰变成幽蓝,像被海水浸透又冻硬。尽头处,域光忽然浓得化不开,银白里透着幽绿,照出一座半悬空的“虫茧”——
那茧通体剔透,由无数根细若发丝的鲸须交缠而成,须上还挂着细小的夜光贝,像给巨兽缝了一件会呼吸的珠衣。茧心悬着一滴暗红,鸽蛋大小,一动不动,却亮得妖异,仿佛把一万斤潮汐压成一颗血琥珀。
陆仁的指尖刚触到鲸须,整只茧便轻轻震颤,发出“嗡——”的一声低鸣,像有人在深海里拨了一下琴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