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出生医院记录与当年的护士证言 (第1/3页)
一、被雨水浸泡的旧档案室
北河省林安县,深秋的雨已经持续了三天。雨水不是南城那种细密缠绵的雨丝,而是北方特有的、带着寒意的、哗啦啦倾倒下来的秋雨,将这座小县城本就灰扑扑的街道和建筑,洗刷得更加黯淡、清冷。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煤烟和湿木头混合的沉重气息,街边的梧桐树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在灰白色的天空下伸展,像老人干瘦的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
县人民医院旧住院部三楼,档案室。
这里几乎不算是“室”,更像一个被遗忘的、堆满杂物的阁楼。位于走廊尽头,门是那种老式的、刷着深绿色油漆的木门,油漆已经斑驳剥落,露出底下暗黄色的木头。门把手锈迹斑斑,转动时发出艰涩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老方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重的、混合着纸张霉味、灰尘、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年消毒水残留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他微微蹙了下眉,但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副干净的棉布手套,仔细戴上。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花白稀疏、戴着厚厚眼镜的瘦小男人,是医院后勤科负责管理这些“陈旧档案”的老王。老王手里拿着一大串锈迹斑斑的钥匙,表情有些局促不安,嘴里嘟囔着:“这地方……好多年没人进来过了……领导,您真要查八十年代的出生记录?那些东西……怕是都烂了……”
“看看再说。”老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他迈步走了进去。
档案室很小,大约只有二十平米。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黄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白炽灯挂在屋顶中央,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这个拥挤不堪的空间。光线所及之处,是堆积如山的、用牛皮纸或硬纸板捆扎起来的档案袋、病历袋,还有一些早已锈蚀的铁皮柜歪斜地靠在墙边。所有的东西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色的尘埃,有些袋子上甚至结着蛛网。空气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墙角有明显的、反复渗水留下的、发黑泛黄的水渍,有些低处的档案袋边缘已经受潮膨胀、发霉腐烂,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坑洼不平,有些地方还有积水。显然,这间档案室的防水和通风都极其糟糕。那些记录着几十年前生命诞生、疾病、乃至死亡的纸张,就这样被随意地丢弃在这里,在潮湿、灰尘和遗忘中,慢慢朽烂、消失。
“1984年……妇产科……出生登记存根……”老王一边念叨,一边用手电筒(白炽灯太暗)照着那些胡乱堆放的档案捆,试图辨认上面模糊褪色的标签,“我记得……好像是那边那几个铁皮柜最底下那层……唉,这得搬开多少东西……”
老方没有说话,他已经开始行动。他将公文包放在一个相对干燥的、掉漆的铁皮柜顶上,然后挽起袖口(尽管戴着手套),开始小心翼翼地挪开挡在前面的、捆扎散乱的病历袋。动作很轻,尽量避免扬起过多的灰尘,但每移动一摞,依然有细小的尘埃在昏黄的光线下升腾、飞舞,像无数个死去的、被遗忘的时间片段。
老王也过来帮忙,两人合力,挪开了几个沉重的纸箱和一堆早已发脆的X光片袋,终于露出了墙角那排锈蚀最严重的矮柜。柜子没有上锁(锁早就坏了),柜门歪斜地挂着。老方蹲下身,用手电筒照向柜子内部。
里面胡乱塞满了用细麻绳捆扎的、颜色发黄变深的纸质册子。有些册子封面已经破损脱落,露出里面同样脆弱的、写满钢笔字的内页。手电筒的光柱扫过,能看清最上面几本封面上模糊的字迹:“1982年住院登记簿”、“1983年手术记录摘要”、“1980-1985年出生婴儿登记存根(妇产科)”……
找到了。
老方的心跳,几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但他手上的动作,依然稳定、精准。他小心翼翼地抽出那本“1980-1985年出生婴儿登记存根(妇产科)”。册子很厚,比想象中沉重。封面是硬纸板,边缘已经磨损起毛,颜色是一种暗淡的、接近泥土的灰黄色。拿在手里,能感觉到纸张受潮后的那种特殊的、略带绵软的质感,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
他直起身,走到门口稍微明亮一点、也相对干燥的地方(虽然也没什么区别),将册子轻轻放在一个稍微干净点的、掉漆的铁皮柜顶上。老王好奇地凑过来,用手电筒帮忙照明。
老方没有立刻翻开。他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册子的状态。封面上除了标题,右下角还有一个模糊的蓝色印章痕迹,依稀可辨是“林安县人民医院档案室”的字样,但日期早已褪色不可见。册子侧面,因为长期受潮和挤压,纸张已经粘连在一起,边缘有暗黄色的水渍晕染痕迹。
他戴上另一副更薄的、用于处理精细物品的乳胶手套(套在棉布手套外),然后,用指尖极其轻微、缓慢地,试图掀起封面。封面与第一页粘连得很紧,发出细微的、令人揪心的撕裂声。他停下,调整角度,用更小的力气尝试。终于,封面被掀开了一角。
一股更浓烈的、陈年纸张混合着霉味的陈旧气息涌出。第一页是空白页,已经布满了褐色的霉点。他继续小心地翻动。纸张很脆,翻动时发出“沙沙”的、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声响。每一页,都记录着几十年前在这家医院诞生的新生命的信息:母亲姓名、婴儿性别、出生时间、接生人员、有时还有简单的备注。
字迹大多是蓝色或黑色的钢笔字,经过近四十年的时光侵蚀,很多已经洇开、褪色,变得模糊难辨。有些页面还沾有可疑的污渍(可能是血渍、药渍或水渍)。记录格式也很不规范,有的详细,有的潦草,体现了那个年代基层医院管理的粗放。
老方的心沉静如水,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一页一页,快速而仔细地扫过那些泛黄页面上的信息。手电筒的光柱随着他的视线移动,在那些承载着生命起点、也承载着无数家庭悲欢的陈旧字迹上流淌。
时间在寂静、潮湿、充满尘埃的档案室里缓慢流逝。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窗外,秋雨依旧哗啦啦地下着,雨声被厚重的墙壁阻隔,变成沉闷的背景音,更衬出室内的死寂。
老王早已失去耐心,靠在门边,掏出一根廉价的卷烟,想点燃,又看了一眼全神贯注的老方和那些脆弱的纸张,悻悻地把烟塞回耳朵上,无聊地用手电筒光柱照着角落里结网的蜘蛛。
老方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下那一页页翻过的历史尘埃之上。他在寻找一个日期:1984年7月。以及一个名字:王桂芝。
终于,在翻过了大约三分之二厚度,纸张状态越来越差(受潮更严重)的后半部分,他的手停住了。
手电筒的光柱,定格在页眉处模糊的日期标记上:1984年7月。具体日期需要仔细辨认。他凑近了些,几乎能闻到纸张散发出的、带着铁锈味的潮湿气息。
一列,一列看下去。
忽然,他的目光一凝。
在七月下旬的某几行记录中(具体日期字迹被水渍晕染,但根据前后顺序推断,应是15日左右),他看到了那个名字:
母亲姓名:王桂芝。
字迹是蓝色的,有些潦草,但能辨认。性别栏:女。出生时间:凌晨(具体时刻模糊)。接生人员签字:一个花体签名,难以立刻辨认。
而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备注”栏。
那里,在记录信息的空白处,有人用不同于登记笔迹的、更细的钢笔,添加了一行小字。这行字似乎后来被试图涂抹过,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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