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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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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第七十四章 (第1/3页)

当然,查案的白如依程柏史都尉等人肯定不是像听书的小张屏那样猜出凶手。

桂淳道:“某到此先说出真凶吧。杀丹娥的人是那个点心铺的老妇。”

巩乡长和常村正都满脸震惊,连声道着实没想到。

桂淳道:“某当日也不敢相信,心道忒地离奇了,怎么可能是她!但程帅、都座和白先生好像早认定是她了。”

与幼年张屏推测的一样,白如依也觉得,若真凶身在那四家店铺之中,点心铺的老妇最为可疑。

四家店的人都说见过丹娥,依照路线和常理,丹娥应该会最后去点心铺。

她先被迷晕,再被杀害。

丹娥的家人说,她不喝酒,常劝父亲少喝点酒。

一般人不会在药铺喝茶吃点心。

针线铺确实给客人提供茶水,但只限贵客。丹娘买了点零碎的针头线脑,铺子里应该不会请她饮茶。

仍是点心铺最可疑。

但点心铺的老妇为什么要杀丹娘?

她又怎知图册的内容,布置得仿佛与前五桩案件系同一凶手所为?

更关键是,丹娥的尸体被抛弃在靠近南城门一处废宅内,离丹娥家和她失踪的地方颇有一段路程。尸身躺在一个水洼内,沾了很多泥水。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遗弃在此?用了什么方法运尸?

桂淳抱一抱拳:“某方才卖了个关子,想请乡长和村正猜一猜真凶,有个要紧的点没讲。是都座此前查出来的。”

史都尉及其部下发现了一条关键线索。

他们查案按照军中对敌的习惯,先看地图,标注尸首的位置,甚至还堆了个沙盘,推演凶手大概会从哪几条路径到达,运尸会用什么方式。

柳桐倚道:“邓大人曾提及此案,说道,在这一项上,即能看出军中人查案,与寻常公门中人的不同。”

衙门官差查案,一般最关注的是最可能。但军中将官,因秘密行军、出其不意都是兵家之重,所以特别留意那些看似不可能实则会发生的线索。

如此,往往会正合上想要掩盖罪证的凶手的思路。

譬如此案。

一看地图,废宅旁的一条河立刻引起程柏和史都尉的注意。

凶手会不会利用河水运尸?

如果是,从哪个地方出发?

尸体并非搁浅在岸边,而是被凶手带上岸,又运进废宅,所以,上游下游都有可能。

而且,从下游上溯更能出乎意料。

史都尉命部下以废宅为定点,对上游下游对岸详细排查。

他们发现,有一家饭馆位于废宅对岸下游,负责收丹娥家所在街巷泔水的泔水车,每天都会在这里停留。

明州城内,晨收夜香,晚收泔水。

每天傍晚酉时,即有收泔水的车驾到街巷各户收取,送到城外,做堆肥等等用途。每一辆车负责某一片街坊,一般只有一个车夫,赶着一辆骡马拉着的矮栏四围板车。

丹娥失踪那日,泔水车在丹娥不见后,到过那一带。

史都尉和部下们先前怀疑泔夫可能是凶手,已暗中调查了一番。

行动「谨慎隐秘,绝不惊动敌军」。

反复查证得知,丹娥失踪时,泔夫和泔水署的其他人都在离丹娥家非常远的城中心署廨内点卯应卯领牌领车,一堆人证,无人偷偷溜走,也无法飞快到达丹娥失踪之处,不可能是凶手。

也因之前的调查,他们知道,负责收那一带泔水的车驾都固定在傍晚的某个时段到达丹娥家一带街巷,那家位于废宅对岸下游的饭馆刚好是泔水车每日的最后一站。

原来泔夫每天能有一顿免费的饭,负责那一片的泔夫这一餐就是在那个饭馆里吃。泔署每个月初把整月的饭钱预付给饭馆,泔夫可以在固定的钱数内随便吃。

泔夫收完泔水,到达这个饭馆,先吃饭,再收走饭馆的泔水,从南城门出城,把泔水桶送到城郊的泔水库。

时间,地点都合上了。

这么巧,值得怀疑怀疑。

“所以说,线索须得捋。”史都尉当时很欣慰地说,“这捋着捋着,不就捋出东西来了?”

史都尉命人请泔夫问话。

白如依和桂淳亦在场。

史都尉先问泔夫:“你每日收泔水,带几个桶?”

泔夫道:“回大老爷话。六个大桶。小人每天走到的路径都一样,一般到那条街,差不多就是收到第三桶满,或第四桶多出一个底儿这样。”

白如依看了看图纸:“我看老丈管的地方没剩几家了,如此,六个桶装不满吧?”

泔夫道:“差不多,我每天固定留一个空桶,给最后一家。他家是开饭铺的,一天就有一大桶。我在他们店里预先搁了一个空桶,他们自家装满,等我到了,把今天带的空桶留给他们,把他们装满的桶带走。”

史都尉问:“听闻老丈每天也是在那家店吃了饭后再出城,泔水一般是在你吃饭前收,还是饭后收?”

泔夫见他们这事都知道,便明白肯定已无声无息将自己查过一轮了,不禁一凛,格外谨慎地答道:“肯定饭后,待我吃完,他们差不多也收了当天的买卖。顺便把桶抬到我车上。”

白如依问:“所以这个桶一般旁人不让动?”

泔夫道:“是,这个桶别家的泔水不能往里倒,老街坊们也都知道。我平常都把桶放在最靠里的角落里,桶盖上写的有字,还压着东西。”

史都尉和白如依心下已了然,丹娥的尸体大约是被凶手藏在空桶中。

可之后又如何取出?

史都尉再问:“老丈到了那饭馆,把泔水车停在何处?”

泔夫道:“人家那是吃饭的地方,肯定不能停门口。他们屋后有片空地,我都停在那。”

史都尉指着图上绘着饭馆房屋的后方:“这一处?”

泔夫眯着眼瞧了瞧,点头:“对,这图画得细小,其实老大一片地方哩。”

史都尉道:“这地方是不是有个陡坡?”

泔夫见他们连这个都知道,更生敬畏:“那地方比较高,有个陡坡,坡下是河。我平常把泔水车搁在坡边,那有个台栏可以放车,解下牲口,让它歇口气。”

史都尉问:“车边没人看守?”

泔夫嗐了一声:“骡子牵到牲口棚那边去喽,只剩一车泔水有啥子好盯,哪个会在饭馆后院偷泔水?”

白如依问泔夫:“老丈可还记得,那天有无听到看到什么奇怪的事?”

泔夫认真想了又想,才道:“没什么事,听是没听到啥子。就是小的吃完之后,见车上的杠栏抬起来了。不知大人们见过小的那车没有,四周围栏的横杠都能抬起来。一抬,拿块板往地上一支,上下运桶特别方便。小的吃完饭,见横扛抬着,空桶已在地上了,肯定是饭馆的人搬的,但车上那块木头板不见了。小人问他们把板子拿哪去了,他们不承认。小的疑心是他们使大劲把板子整折了,他们临时找了块板子给我,尺寸不太对,对付着当天能使,后来我自己又配了一块新的。”

史都尉传饭馆的人询问,是否是他们把空桶搬下来的,饭馆的掌柜和当天当值的伙计都说不是。

史都尉问:“贵店每日来往许多客人,隔了这些天,怎能记得如此清楚,肯定不是你们搬的?”

饭馆的小伙计道:“回都座话,说出来恐怕得罪老丈。老丈是个仔细人,那桶我们平时都是当着他老人家的面才动,空桶搁在后厨屋后也不会挪,等装满了第二天晚上换新的。否则万一磕了碰了桶漏了,不好讲清。饶是那样,那天晚上,他非说我们动了他的桶,拿了他的木板。我们要一块泔水车上的破木头板干吗?!我们掌柜也没多争辩,让从棚子里找一块板子给他老人家罢了。”

这般,凶手如何将尸体搬离泔水车也已明了。

史都尉这才问泔夫,那天他在丹娥家及那四家店铺一带收泔水时,有无发生过特别事情。

泔夫想了一阵儿道:“也没什么特别的。”

白如依跟着问了一句:“那天傍晚,所有的泔水,都是各户的人提给老丈,老丈倒进大桶中?老丈有没有离开过泔水车?”

泔夫这才道:“那天倒是有件小事,街口卖糕点的万婆,她儿子是瘫子,有时候她儿子要翻身,从床上挪下来,她一个女子搬不动,常让小人帮个忙。就是出点力气的事么……”

史都尉紧盯着泔夫:“那天老丈也帮她了?”

泔夫道:“对,还蹭了些脏臭在我身上,她又拿水让我擦洗。等小人擦洗完,她自己把泔水倒大桶里了。以前也这样过。只是耽搁了一点时间,小人后面收泔水到饭馆的时候有点晚。”

巩乡长叹息:“真是万难想到。实话说,若是在下只听之前饭馆那段,也肯定不会猜到是卖糕点的老妇。这婆子得有多矫健,扛着一个大姑娘上下泔水车,还能运人过河!”

常村正道:“她有个瘫儿子,日常得照料,她自己还做糕点买卖,米面油之类都不少买。经年累月地练着,一直没松懈。”

巩乡长称是。桂淳道:“其实查到这里,仍不能定论那老妇就是真凶。”

泔夫的证词毕竟是一面之辞,或有隐瞒捏造。

而且除了老妇之外,另外三家店铺都有马车,也可能通过其他方式搬运尸体。

最关键仍是,凶手为什么要杀丹娥,又如何知道蝶花美人图册的内容?

这就要再从图册线索顺起。

知道这本图册的人都有哪些?

源头处有两人——为了报复锦华庄,找画师绘图册的小商贩鲜戴和画师甄仁美。

鲜戴独自住在城中,家人在外地。他声称除了甄仁美外,绝没有找别人,也没告诉别人。

甄仁美也是一个人住。目前失踪了,无法判断他有无泄漏。

暂时算只有他们两个人。

随后,这本图册被鲜戴雇了个小童放进饭庄中。

鲜戴说,他眼看着小童放好册子,才给了小童赏钱。那孩子五六岁,可以排除。

册子被丢进饭馆约半个时辰,即被捡走。

从册子被丢进饭庄到册子被捡到之前,会不会还有人看过这本图册?

白如依说,他大胆推测,应该没有。

这本图册的内容非常有料,对男子极具诱惑,饭庄里的食客多是闲汉,捡到后要么叫嚷出声,与大家共享;要么像那位被抓的仁兄一样,悄悄带回家,独自品鉴。

程柏与史都尉都觉得,此言太过武断,世上什么人都有,或就有某位冷静冷酷的汉子,捡起,翻看,内心汹涌澎湃,表面不动声色,默默牢记册中内容,将册子放回原处,不留痕迹。

白如依反驳,不太可能。

饭庄食客很多,这本图册尺寸不小,整页画着美人像,彩绘艳丽,如果一一翻开细看,肯定会被人发现,小伙计或邻桌都会来瞄一眼,继而引起议论。

只能像那位被抓的仁兄一样,一翻发现里面是美人图,迅速偷偷揣起来,回家细品。

桂淳回忆道:“当时程帅、史都座和白先生为这事争执了一番。”

白如依硬气地说,对寻常男子的猥琐心态,及市井中若发生此类事后续如何,他相当明白。

程柏觉得,不能排除其他可能,还是要看事实,又让史都尉挑了几个小兵,扮作路人,各携带一本差不多尺寸的彩绘美人图册,到类似的小饭馆茶楼中去一试。

小兵们用了各种姿势方法,拿起美人图册阅读,皆是还没翻看几页,即被店中伙计、邻座客人发现。

且越试图遮掩,越引关注,过不久即有人挪移过来,或直接询问,或客套两句,说点结交之辞,即问他们在看什么好物,能否共赏。

如此结果,程柏和史都尉便依照白如依的观点,将饭馆的老板伙计和其他客人暂时排除。

再之后,捡到这本图册的那人肯定知道图册的全部内容。

此人姓夏,名衷实,朔州人士,系一家大粮行金裕堂派来明州的,负责采买及粮食转运事。金裕堂乃晋商粮铺,在全国都有分号。夏衷实只算是明州这边的一个小小采办,数月前刚到本地,估计在此做一两年即得被调走,且明州物价高,他便没带家眷,独自一人住在铺子附近的小院内,可巧在饭馆里捡到这本图册,一瞥心动,就偷偷藏起。

夏衷实供认,他回家一翻,发现不对,也想过报官。但怕自己一个外地来的小采办,在本城无亲无友,招惹上这样大案,反而给自己惹祸。而且店铺规矩森严,屡屡告诫他们万不要惹事生非。一旦沾上纠纷,可能饭碗不保。

他又舍不得将册子毁掉或丢弃。他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知道这本图册定与凶案有关,又是绘制,而非刻印,对很多藏家来说是件珍品奇货,能卖个好价。

他遂一面赏玩,一面寻思脱手。想到在城中结交的一位名叫高季真的忠厚仁兄。此人在一家粮油铺做帐房,他有个妹夫,做字画文玩行当的经纪营生。高季真为人厚道仗义,不好宣扬他人之事,夏衷实觉得先和高季真商量商量,探探口风,进者能搭上高季真的妹夫这条线,把画册出手。退一步说,谈不成,高季真人品靠得住,他们做帐房的,也怕沾是非,应该不会跑去衙门或哪里告发。

夏衷实思量妥当,便就行动。他是个抠搜人,正经请高季真谈事,肯定得找个像样点的酒楼茶馆,他便假意与高季真偶遇,一同到路边的小饭铺吃饭,吃的时候故意愁眉苦脸,叹几口气,引高季真问他,他才假装吐露心思般,把画册的事告诉高季真。

哪知道正讲述时,被坐在隔墙另一边吃茶的捕快听到。夏衷实和高季真一起被拿到了衙门。

如此可知,册子到夏衷实手中时,只有夏衷实一人知道图册的全部内容。他只告诉了高季真一人,而且在讲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蝶花美人图册中另外十一名的美人姓名。即便在饭馆中有其他人听到他二人的对话,也不可能知道图册中还有谁。

高季真也不知道,且在听夏衷实讲的时候便被抓了。

丹娥遇害时,夏衷实和高季真正被关在州府衙门的大牢里,不可能是罪犯,也不可能泄露。

这样一一排除之后,知道图册全部内容,又有可能外泄的,只剩下了州府衙门的人。

他们谁会与凶手有交集?

白如依向史都尉说,据他推测,最大的可能,是府衙的人出于好心,将图册内容透露给了亲人家眷,他们的亲人家眷,又无意间泄露。

史都尉命部下调查州府中人,尤其负责这个案件的衙门捕快的住处、亲友等,查着查着,查到了一人——那名最先看出画册中所有美人都穿着锦华庄蝶花衣料的小捕快,袁恪。

袁恪未来的岳家就住在丹娥家附近。

史都尉本来想立刻审问袁恪,但白如依建议先堂审,或可得到其他关键线索。

四家店铺的人在公堂上都或多或少说了些对丹娥的看法。

针线铺的女老板说,丹娥是个清纯的丫头片子。

药铺的郎中和伙计觉得她是个来买药的年轻女客人。

粮酒铺的掌柜说她聪明孝顺,娶她的人将来肯定很有福气。

而点心铺的老妇说,丹娥是个「讨喜的孩子」,「很亲人,见谁都打招呼」。

白如依后来向程柏史都尉等人道,他以文为业,不免染上了一个习气,爱推敲字里行间之隐意,也就是俗话说的喜欢抠字眼儿。

老妪这两句话,在他听来,似是褒义,其实藏刀。

尤其后一句,用在一个少女身上,这少女更在不久前不幸遭人掳走杀害。这时候说她「很亲人,见谁都打招呼」,简直在暗示丹娥平素轻浮,不知礼仪不懂避讳,自招祸端。

按理说,她家和她的铺子离丹娥家很近,丹娥一家常惠顾她生意,而今姑娘遭逢不幸,怎的说不出几句真心实意的夸奖和场面话?

老妇这般年纪,做了多年买卖,若说她不懂世故,不会讲话,着实牵强了。

可是仍没有问出什么关键的线索。

前一半堂审没得到太多关键线索。但白如依有了一个想法,休堂时,遂让人将老妇家中取来的点心端出,一一品尝。

尝到其中一块时,他得到了想要的关键。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丹娥,早春新枝上初绽的花朵一般的少女,美丽,单纯,善良,孝顺……能当得起世上最美好的词句。她提着篮子,像轻盈的云,从酒铺走向点心铺,走进蛇蝎布好的陷阱。

但她的篮子里有一件物品,仿佛一缕丝线,待查案的人留意到,便会显出微光。循其指引,即能找到凶手——

那瓶酒。

丹娥为了孝顺父亲,用自己的私房钱买的好酒。

明州特产,金波酒。

白如依嗜酒,他久闻明州金波酒的大名,到城中之后遍尝各酒肆秘酿,更知金波酒的配方和酿造方法。

金波酒北方与南方皆有。北地的河间府、邢州、代州,江南与川地的明州、洪州、合州所产的金波酒尤为出名。

各地之酒口味有别,酿造方法亦不同。但金波酒有滋补功效,酒中必须的几味材料,全天下一致——

木香、川芎、白术、官桂、附子、瓜蒂。

只是不同地区,不同酒坊,酒中这几味用料多少有些差别。

明州多水湿润,所以明州金波酒中,白术、川芎、官桂三味用料颇多,可祛燥湿、调阴阳、健脾补气。

官桂与白术都有特别的香味。

丹娥打的这瓶酒是新酿的金波酒,酒味尚未十分醇郁,配料独特的味道尤其明显。

官兵随后在老妇家的厨房里搜到了未用完的酒。

老妇未舍得丢弃此酒,只销毁了酒罐,将酒装在自家瓦罐里,拿来做点心,被白如依尝出。

她先辩称这是自家私藏的酒,史都尉遂让人请来各个品酒行家,鉴得这确实是新酿的酒,而且与那家粮酒坊里的酒绝对是同一批酿出来的。

又刚好这酒是家新酒庄所酿,跟粮酒坊老板家有点亲戚,酿的头一批用料尤足,除了这家粮酒坊外,只供给了几家酒楼,做铺货探路之用。

粮酒坊的掌柜作证,老妇一般不在他家买酒,都是去市集买廉价水酒或酒酿回来做点心,最近更没买过酒。

那几家酒楼都是吃饭时点酒饮用,不会让客人带酒出酒楼。

老妇根本不可能买到。

白如依又试探小捕快袁恪,觉得他确实不像帮凶,史都尉先找一静室,与他谈话。

稍一问,袁恪便坦诚道出自己确实将图册内容告诉过未婚妻香芷。

袁恪未来的岳家荷家与丹娥家郑家是近邻,住同一条巷子。丹娥还有个妹妹,名叫翠娘,与丹娥系双生姊妹,家人常喊她两人阿丹小翠,两人外貌相似,性情殊异。丹娥温柔娴静,待人容让和善。翠娘活泼伶俐,但掐尖要强,嘴巴也不甚饶人。

袁恪未过门的娘子香芷与丹翠姐妹同一年出生,香芷比这对姐妹大了几个月。三人从小常在一起玩耍,相貌都标致出众。小姊妹之间,既嬉闹亲爱,时常也会比一比穿戴打扮,针线女红。

锦华庄的蝶花布料时兴,城中女子人人都想有一件蝶花裙,香芷与丹娥翠娘亦十分心爱,可两家都是寻常人家,平时给不了姑娘太多钱花用,锦华庄的蝶花绢料虽算平价,对她们来说也不是小数。三人遂边省吃俭用边接些针线活计攒钱。

丹娥和翠娘姐妹一起攒钱,本以为肯定比香芷攒得快,哪知袁恪突然送了香芷一块蝶花料,香芷自然开心,丹娥翠娘难免羡慕。

香芷用这块布料做了衣裙,穿上与袁恪去看灯,迎面遇见了小翠。小翠看出香芷的裙子并非锦华庄的蝶花料,不禁出言挖苦了两句,香芷也不以为意。

袁恪重新买了锦华庄的蝶花料送给香芷,这件事自也一直记得。但他不太分得清丹娥和翠娘姊妹,待在衙门看到那本图册,一看第十位美人,模样有些眼熟,旁侧题着姓名,郑氏丹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想,怎会这么巧!姓也是对的。

可那家有两个姑娘啊,为什么只画了一位?

袁恪只知道那两个女孩叫阿丹和小翠。明州城内,郑算大姓,他记得岳家所在的那一带有好几家姓郑。丹翠在女子名中亦常见,阿丹是否就是图册中的郑氏丹娥?他怕认错,正犹豫着,有其他捕快先开口,说认识图册中别的少女或少女的家人,他也跟着将郑家姐妹的事说出。

众捕快当即讨论是否告知这些少女的家人,并派人手保护。

但他们不确定这本图册是否凶手所绘,册中有十几位少女,即关系到十几户人家,城内已被凶案搅得人心浮动,督帅府才会破例暂管。倘若贸然告知这些人家,万一滋生事端,图册又是假的,将如何收局?

于是捕快们便决定暂不告知,先暗暗盯着这几家。

史都尉将其他捕快叫来询问,证实袁恪所说属实。

州衙当时的人手不太够,袁恪未来的岳家恰好在附近,即让他先盯着郑家的动静。

袁恪接到命令,寻思自己若公然在未来娘子的闺中密友家附近转悠打探,忒不合体统,便想了一计,先去了未来岳家,问香芷:“常和你一起玩的那对姊妹,那位叫阿丹的姑娘,大名可是叫丹娥?”

香芷道:“是呀,你怎的突然问起她?”

袁恪道:“衙门里户房吕叔未来的亲家盖新房占了邻家的地,两家打起来,吕叔没帮他亲家,两家也崩了,亲事吹了。吕叔被吕婶骂得好几天回不了家,睡在衙门。我忽而想到,你邻居那两位姑娘,年岁正和吕家贤弟相近。”

香芷抿嘴笑道:“你倒会操心,这事都管。阿丹和小翠都还没许人家呢。婚姻乃第一大事,你可不能坑了她们,那吕家家世如何?吕公子人品好么?”

袁恪道:“吕贤弟知书达理,斯斯文文的,人品再好不过。吕叔更是好人。吕婶爽利脾气,上回咱们一起看灯,我看阿丹姑娘说话行事,跟吕婶可能性情相投。”

香芷啊呀一声:“咱们遇到的是小翠,阿丹的妹妹。阿丹和她妹妹不一样,性子软善贤淑。若那位公子如你所说,是位斯文端正知书达理的君子,与阿丹确实相配。但未来婆婆若忒地厉害,只怕阿丹会挨欺负。”

袁恪道:“吕婶是性子直,人其实挺好的。如此我先去和吕叔委婉说说,若他们有意,自会托媒人。”

香芷正色道:“可先说好,你别光看着那位吕伯父的面子,阿丹和小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好似我的亲妹妹。你若真想做媒,必须得是好人家!我这边也和我娘露点口风,让她稍微和阿婶先提提,也让郑叔郑婶自去查查那家。”

袁恪又将话题带回想问的地方:“我那日见小翠姑娘说话带刺,还以为你们不甚和睦,没想到竟这般友爱。”

香芷道:“小翠就是这个脾气,她仗着和我熟才这样。姊妹们之间,哪能字字句句计较。我也常说她,同她玩笑。你们男子可不懂我们这样。”

袁恪道:“确实不懂,我还说这姑娘一向这般,想来没少得罪人。她姐姐跟她长得像,说不定有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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