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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没有落江,你几人便是将这江水抽干翻个底朝天了,怕也难寻见她一丝一毫的踪迹。
过了一会儿,梅延峰亦走入雨亭,没有什么铺垫,他开口便问:“她人在何处?”
殷姝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听见声音,她吓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便又哽咽起来:“梅先生为何还要来问?玉姑娘,玉姑娘已经……”
“梅某要听实话。”梅延峰冷冷道,神色是少有的庄严肃穆,“殷小姐一路上多次加害于她,可见是心中妒她恨她。故此,殷小姐极有可能是在说谎,梅某更加有理由怀疑殷小姐。”顿了一下,继续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希望殷小姐不要做有违良心之事。”
“你在胡说什么!”殷姝苍白着脸,尽管听了这话心中大感不适,但她依旧坚定的道,“信与不信是梅先生的事,我殷姝问心无愧。”
本也不指望能从她口中问出所以然来,梅延峰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雨亭。
他一走,殷姝身子便就一软,直接滑到了地上去。
第六十六章
离开雨亭,梅延峰沿着江边走,每遇到停靠在江边的画舫船只时,他足下便就一顿,在雨夜寒江边怔怔出神。
许是见他久立江边,形迹可疑,码头上夜里当值的人便出来问他:“你是何人?”语气中满是质问与怀疑。
梅延峰回过神来,淡淡回道:“在下姓梅。”
那当值的汉子才不管他是姓没还是姓有,仗着自己长得虎背熊腰,语气便狂傲,又问:“你久久逗留于此,也不见你入舫,到底有何居心?”
梅延峰顿了一下:“梅某在寻人,敢问兄台今夜在此之前约在戌时一二刻的时候,可瞧见一名身着青衣青裙,容貌绝色的女子?若……”
“此处本就是烟花巷柳之地,青衣红衣你自去舫中寻去,问老子作甚?”那汉子开嗓就吼,态度极其恶劣,又见他浑身湿透,便催赶他,“快走快走,若不是寻欢作乐的便赶快回去。”
梅延峰让他搡的后退两步,眉峰微皱,显是已有恼意。
只他想了一想,冷静下来,自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那女子乃在下亲妹子,戌时失去了踪影,至眼下都未寻见,得到消息道是落入了江中,但在下不信,总觉此事有疑,心中万分忧心焦急。若兄台瞧见了,乞望告之。”
那汉子接过玉佩,掂了一掂,见触感温润,便知是个好物。虽仍是一副欠揍模样,但态度确实有所好转:“此地到处都是红粉佳人,眼下是落了雨,若是没落雨,那舫中的姑娘们可都是喜爱没事时出来晃荡晃荡的。你既说你妹子是戌时失踪,那时候尚未落雨,正是码头上人多热闹之时,怕就是你妹子真的出现过,我也未必能有印象。”
梅延峰脸色发沉。
那汉子见状便问:“你妹子不是舫上的姑娘吧?”梅延峰脸色一阴,那汉子赶紧又道,“若不是舫上姑娘,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叫人拐了。”
梅延峰沉声问道:“依你这话,在下的妹子是让画舫内的人拐了?”
那汉子回:“这等拐卖良家民女之事,画舫内的人不太敢做,原因是离得近了,怕出事。相反,只有隔得远的才敢做,如送到京都去卖,亦或是邻城,只要隔得够远不易出事哪里都可。”
梅延峰骇然道:“那我妹子岂不是极有可能……”
那汉子本是想揣了玉佩便走人的,只刚走了两步,回头见他木愣愣的立在原地,瞧着怪可怜的,许是良心发现,便多说了一句:“若你妹子当真是戌时失踪的,兴许人还在繁州城内,今夜落雨,行船风险大,都还靠在岸边,等着风雨歇停呢。”
说完,也怕惹祸上身,他便真走了,再不回头。
梅延峰却如同被人解了穴一般,他醒过神来,再次沿着江边走,一路观察着各艘画舫船只。遇见可疑的,他便多看两眼,记在心上。
与魏光禹等人碰面时,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三人*的,刚走那寒江之中上来,周身都冒着肉眼可见的寒气。
梅延峰把之前打听来的话一说,魏光禹先是沉默了片刻,之后点头:“只差将码头附近翻个底朝天都未寻见她的身影,此处江浪小,戌时开始既是再无船只行驶,那便绝无可能被江浪打到更远的地方去,定是还在其中一只船上!”
魏光禹几乎已经断定是如此,看向殷姝的目光不免复杂晦暗。
殷姝没想到局势会变成这般,她急忙在旁说道:“怀璧哥哥,玉姑娘真的落入了江中,是姝儿没用,眼睁睁看着她沉下去都没法救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怀璧哥哥一定要将玉姑娘捞上来才行,她那样冰清玉洁,定不能让她就这般沉在了肮脏污浊的江底,务必要捞上来才……”
“闭嘴!”魏光禹冷冷拂开她,恼怒她张口死了,闭口捞起尸体,在他心中绝不相信小女人会死,因此无视她的满口胡言,对其余人道,“趁着眼下天暗,船只都在,立刻去寻人!尤其是货船,必须着重搜寻!”
除梅延峰未曾习武外,其余三人皆是自幼习的武,轻功亦是了得,轻身一跃便上了甲板,分头行动。
殷姝僵在原地久久不能接受,她原本是想让怀璧哥哥以为小贱人死了,对她彻底的死心。却没想到局势变成了这般,怀璧哥哥怀疑她的话,不相信她的话,他不再一味的在江中寻找小贱人,而是要去舫中搜寻!
想到梅延峰方才所道之言,她的脸便一瞬间白的似鬼,戌时开始便没有船只离开码头,那便是说小贱人所在的船只还没有离开,怀璧哥哥带人去搜寻,只要没有意外就一定能找到她。
殷姝浑身开始发抖,是妒恨,也是后怕……
此时此刻,梅延峰已无闲心去理会殷姝,他虽无法似那三人一般飞身跃到船上去,但也并非立在岸上干等着,目光时刻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在为万一做着准备。
充斥着腥膻霉潮之味的货舱内,用数个装满糠皮的大麻袋围堆而成显得狭□□仄的空间内,近十个青葱水嫩的姑娘被当作货物一般胡乱垒叠在其中,姑娘们全都被粗糙结实的麻绳捆住了手脚,让黑布蒙住了双眼,堵住了口。她们东倒西歪的困在这狭窄的空间内,最上一层的几个姑娘同样直不起背,数袋糠皮压在她们的背上,封死了顶上所有的空间,使得外头之人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一切,只当真的都是装满糠皮的袋子。
玉奴被压在最底一层,幸好她缩到了角落里,若不然眼下就不仅仅是双腿被上面的人压得麻痹,只怕是身子也要如此。
她的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丝毫不可动弹。鼻端吸进的空气稀薄而浑浊,充满了各种难闻刺鼻的异味,耳边是一声又一声被封堵在口中显得异常压抑的啜泣声,还有那因为恐惧绝望而颤抖不止的身子。
狭窄的空间内,每个人的眼前都是乌漆一团,谁也看不见谁,谁也不认识谁,一个一个紧紧挨在一起,尽管彼此姓甚名谁、彼此的模样都不知道,但此时此刻众人的心情一样,都是充满了恐惧、战兢、痛恨与绝望。
她不知自己被困在此处多久了,只知道自己的身与心又冷又痛,眼眶中的泪便没有停止过,泪是滚烫的,但身子却是冷透了的。她不傻,被困在此处几个时辰之久,身旁又都是与她相同遭遇的人,不难猜出自己是在何人的手中,定是拐卖人口的人贩子!
在这不长不短的几个时辰内,她想了太多的事情。想到自己若真的被运到外地卖了,卖到了烟花之地作妓,或是卖进富贵人家为妾,亦或是被人买去当婢等等,那她该怎样存活?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倒不如一死百了,也好少受些人世间的磨难与痛苦。
她唯一舍弃不下的便是弟弟小锦,他才那样小,无父又无母,作为他在世间唯一的姐姐、唯一的亲人若是去了,他该怎么办?那个人可会善待于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小锦赶出了府去,由着他自生自灭,在这不缺恶人横行的人世间受尽冷眼与苦楚。
她接受不了,她的弟弟才那样小,她怎么舍得抛下他就离开,她定要回到他身边才行,只是她该怎么回去?此刻的她就是动一下都难,何谈站起来自这里逃出去?
活了一十六年,她从未像今日这般绝望过,她知道没人会来救她,殷姝那般痛恨于她,巴不得她出事,又怎会主动告诉他自己的处境与下落。
只虽是如此,她仍免不了在心中祈望,祈望他能发现自己的下落,能够将她救出苦海……
舱外的落雨声一声声砸在她的心尖上,此情此景下,不免令人感到悲凉与哀戚,但同时又要觉着万分的庆幸。若不是今夜突然降雨,眼下的她与她们很可能早已出了繁州城,一旦如此,仅有的一丝希望便就破灭。
因此,她不停的在心中祈祷,祈祷他能够来救自己,祈祷这雨不要停,最好一直下下去,越下越大一刻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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