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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夏景行带人护送耶律贤到上京的时候,城门口守卫森严,盘查的异常严格,守卫见到耶律贤本人,才放行让他们进去。
比起城门口的盘查,城内更是气氛紧张,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特别是对带着齐军进城的耶律贤都要进行一再确认。
耶律贤原本是坐着马车的,见此索性弃了马车,与夏景行并肩而行,这才免了一路的盘查,直达宫中。
萧玉音忽听得长子回宫,带着耶律平亲自出迎。
耶律贤与夏景行进宫,见到萧玉音,顿时大吃一惊。他离开之时,萧玉音还是满头乌发,如今两鬓却已泛起了霜色,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他一路而来,离上京城越近,心中不安便越大,及止进了城,见得满城森然戒备,便知有事发生,内心更是忐忑异常,这会儿脚下迟疑,几步远的距离倒好似隔着天堑,头一回生出了满满的恐惧之意。
萧玉音从听得儿子被截杀失踪之后就牵肠挂肚,望眼欲穿的盼着他回来。如今儿子回来了,她惶惶然扑过来,将长子抱在怀里,顿时放声大哭:“贤儿,你父汗……”
“父汗……他怎么了?”耶律贤声音都变了调。
耶律璟身体向来康健,几年都难得生一次病,以他的地位,整个大辽尽握手中,耶律贤实在难以想象,他能出什么事儿。
“你二叔他……捅了你父汗一刀,救了好些日子,还是没救回来,你父汗他已经去了……”
耶律贤顿时如坠冰窟,上下牙都在打着颤:“母后……这是在骗我?”
萧玉音放声大哭,哪里还能再说得出一句话来。
耶律平胡子拉茬,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跳脱的性子如今却沉稳了下来,目中中透着隐痛,上前来伸臂将母亲兄长都揽在了一处,将整张脸都埋在耶律贤脖颈处,热泪无声的流了出来。
无须再多说一句话,耶律贤便知道,辽后所言非虚。
耶律璟被耶律德光捅了一刀,伤及内脏,御医倾尽了全力抢救,到最后高热不退,捱了半个月最终还是去了。
萧玉音一面派人往大齐给长子送信,一面封锁宫中消息,只盼着长子回来稳定大局,又要防着耶律德光在朝中的亲信听到消息,怂恿他篡位,派人严加看守耶律德光,就连御医如今也被圈在宫中,必不发丧,对外只宣布汗王生病,需要静养。
辽国派去请耶律贤回国的人与耶律贤等人走岔了,并未相遇。是以算着日子,耶律贤竟然提前了近一个月回来。
母子三人抱头痛哭一场,还有万钧重担要挑。
可汗耶律璟身故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萧珙带着众臣前往宫中,大部分官员主张皇长子继位,但也有主战派趁此提出由丹东王继位。
耶律璟与耶律德光兄弟俩统一大辽,而皇长子的声望自然不及丹东王。
耶律贤等这些人吵的最激烈的时候,公布了耶律德光刺伤可汗,致使可汗重伤不治而亡的消息,随后命人将耶律德光押上殿来,又有一干人证物证。
耶律德光从来高傲,且兄长身故,确是他刺伤之故,到得此刻也不屑于掩饰狡辩,当庭认罪,倒是惊呆了一众官员。
原来还当是皇长子为着帝位而栽脏陷害的主战派们,此刻也说不出替丹东王辩解的话。
谋刺君主,形若叛国大罪,罪不容诛。
夏景行与赵则通带人离开上京城的时候,前辽帝耶律璟已经葬入帝陵,结束了一代帝王波澜壮阔的一生。对于大齐来说,他只是个满怀野心的邻国君主,但对于草原上的牧民百姓来说,他终止了草原各部落百年厮杀混战,统一大辽,让辽国百姓尝到了安稳日子的滋味,对明天有了期盼。
耶律德光离开延昌宫的最后一晚,耶律贤亲自前去见他。
耶律德光披发跣足,随意坐在阴冷的殿内,再不是往日那个跋扈暴戾的丹东王。
叔侄俩许久未见,若论武力,耶律贤并非耶律德光的对手,可是此刻他居高临下瞧着坐在那里的耶律德光,却忽然间对这个叔叔生不出一丝惧怕之意。甚至在他的目光直视之下,耶律德光竟然有了退缩之意。
耶律贤的容貌,有七八分酷肖面目未曾受伤的耶律璟,耶律德光近来日里夜里,颠来倒去的回想兄弟俩从小到大的点滴之事,此刻迎着朦胧灯光走进来不发一言的耶律贤,竟让他有了几分恍惚。
——如果能够回到从前,该有多好?!
“你今日前来,不知道是要送我毒酒还是匕首?”
耶律贤不再去瞧他,目光掠过殿外宫灯,含着无限的悲凉之意,“我小的时候,一直很羡慕父汗与王叔兄弟情深,也暗暗下定决心,无论什么时候,对二弟都要似父汗对王叔一样爱护。”
耶律德光抬头只能瞧见年轻男子挺拔的背影,他低沉悲伤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母后说,父汗一直不曾怪罪于你,临终之前,也有遗言,不必降罪于你。我不能违逆父汗的遗旨,因此决定派王叔去为父汗守陵,明日启程。”
萧珙不同意耶律贤的作法,认为他此举是放虎归山。耶律德光一旦得到机会,必定卷土重来,谋朝篡位。但最后还是没有拗过耶律贤。
耶律德光苍茫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心里提着的那口气到了这时候却倏忽散了,一颗心直直坠入幽深谷底。他被萧玉音关起来的时候,一直心存希望,总觉得耶律璟不可能死。他以前比这还重的伤都挺了过去。后来耶律贤从幽州回来了,当殿宣布他的罪行,他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觉得兄长会死,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终有一日,耶律璟会站在他面前,兄弟俩还会各抒己见。
可是现在,大侄子却派了他前去守陵。听到遗言的时候,他内心才真正动容。
只有耶律璟,才会留下这样的遗言。
耶律贤长吐出一口气,仿佛想要努力将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搬开,“我会听从父汗的旨意,继续与大齐做个友睦邻邦,会让王叔有生之年看到,父汗当初的决定有多么的正确!”
这句话说完,他一刻也不再停,很快就离开了囚禁耶律德光的殿阁。
第二日天色才亮,耶律德光被宫中护卫押上马车,前往帝陵。马车沿着长长的宫道前行,还能听到震颤大地的鼓声,撞破宫墙传了来,激荡着他的鼓膜。他问起随车护卫,“那是什么?”
“今日新汗王登基大典。”
这一年的冬天,辽国新汗王即位不久,就派了皇弟耶律平出使长安。圣旨一出,上京城中不少官员权贵都在议论,说是汗王有感于先帝与丹东王之事,这才有意疏远了皇弟耶律平。
延昌宫里,萧玉音强撑着打起精神替耶律平收拾行装,收拾到一半便开始落泪:“平儿,你就不能留在宫里陪陪母后,非要去大齐游学吗?”
耶律璟身故之后,耶律平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他跪坐在萧玉音身边,将脑袋靠在她身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柔软的好似能够随时滴下泪来。他揉揉鼻子,让那股酸涩之意消失之后,才道:“一直以来,儿子想去中原看看,以前只是单纯的想去游学,去看看那些盛产美丽诗篇的土地,可是现在我改了主意。”
萧玉音惊喜之极:“你答应母后留下来了?”
耶律平摇头:“母后,我现在要去看看中原的瓷器,中原的农耕技术,中原的纺织,中原民间的技艺,还想请一批匠人前来,教我们大辽匠人技艺。总之,我想去中原,寻找令我们大辽变大变强的方法。”
萧玉音流着泪,替他收拾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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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辽帝位易主,境内并未因此而产生动荡,对于燕云十六州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燕王等人最初很担心耶律璟之后,由耶律德光继位,到时候两国和平盟约恐怕不复存在。如今耶律贤即位,便再无此等忧虑,也算是消去心头一件隐患。
幽州税赋交上去之后,户部尚书向圣人报喜,道是今年税赋比往年高出两倍有余,幽州知府也申明此乃互市所收,圣人连连赞好。
燕王府今年送往宫中的年礼也十分特别,除了互市上买来的骏马二十匹,已送往御马监,还有互市搜罗来的大食的红宝蓝宝,以及高丽的参。
圣人特意当着其余儿子的面,大赞燕王孝顺。
太子与二皇子消息灵通,早听得互市赚钱,谁都想插一脚。然而幽州乃是燕王藩地,原本是个战事频发物资匮乏之地,没想到却让他经营的有声有色。如今他们想要在互市上赚一笔,总要跟燕王打个招呼。
二人回去之后就各自给燕王写了一封亲笔书信,极尽兄弟亲睦之能事,联系感情。太子尚有几件能拿得出手的事情可说,比如小时候燕王在皇后宫中,兄弟俩如何亲密相处,他如何护着燕王这个做弟弟的,等等。好歹那时候大家在同个屋檐下,就算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太子也能现编出来。
二皇子就有些为难了,他仅有的几件小时候跟燕王有关的事情,都是欺负他没娘,寄人篱下的生活,总是想尽了法子的欺负他,觑着没人的地儿就要为难萧恪一回。
如今要将这些事情现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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