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太后病重(2) (第3/3页)
皇后轻轻唤他:“我求你件事。”
“什么事?”弘历握着她的手,小而圆的指甲光滑如珠玉,手指仍是细嫩。这样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要从此沉睡在冰冷的棺椁之中,这样的联想让他打了一个寒噤。
“我……”她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你要保重。”
“你要说的是这个?”弘历微笑:“你只管养病,我知道你要什么,如果是我,我给你名分。”
“可是……”她却终于哭了出来:“我还是……没有福分……我……”
他站起身来,看着妻子依然清秀的面容,浅蓝的血管在额角细细绽开,清纯和死亡同时维系在泪光闪烁的眼中。许多事情,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
于是弘历的后半个微笑也变成了哭泣的脸。
富察皇后死于太后病逝的第二天,沉浸在国丧的忙碌中的人们包括弘历几乎都忽略了她。这个容貌恭顺的女孩,
不声不响地进入繁华如梦的宫禁,然后又不声不响地离去,任人淡忘,她的少年风华在她十八岁的年尾戛然而止,
留给后世的,似乎只有一个面目完全模糊不清的“恭天赞圣”的“孝德皇后”的名号。
数日后弘昼在书房见到弘历,简直瘦了一圈,兄弟俩相对无言。
“人生朝露!”半晌,弘历只苦笑着说出这么一句。
弘昼无从安慰他的哥哥,他知道哥哥伤心得厉害,但如果提到自己美满的婚后生活,只会招来火上浇油的后果。
他已经感到,在这动荡不安的局面里,有个巨大迷题的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了。
入了正月,因为国丧之故,宫中丝毫不见新年迹象,里里外外皆是一片沉痛而空旷的素白。白色是大悲之色,是丧葬之色。
沉浸在悲痛中的弘历不顾自己“得病已数月”,执拗地按照礼教中孝子的规矩为死去的继母守孝,穿着单薄灰暗的丧服,居住在简陋的“苫次”中,
睡在粗糙的草席上,每日只吃简单的素食,在每一次仪典上呼天抢地地恸哭,似乎不用这种近乎自我折磨的方式,就无以表达自己“哀伤摧毁,五内如焚”的孝顺与悲哀。
弘历的举动吓坏了朝臣与皇子们,朝臣们用“以国事为重”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无法劝阻他;而皇子们为父亲的身体担忧,
嘴上虽然劝慰,实际上却不得不跟从着父亲的一举一动,唯恐劝阻父亲为祖母守孝,会被父亲误解成自身对父母的不孝。
弘历不是不知道自己应当保养身体,但是他已经预感到了富察皇后死亡的临近,他知道皇后的日渐衰弱的体力和日趋衰微的精神已经无法应付纷杂的内宫之事。
但是,他的帝国却不应当和他一起在风烛残年中挣扎。他宁愿在人生最后的岁月里,把所有的悲伤和所有的痛苦都倾泻在富察皇后的葬礼中,
完成身为人夫最后的责任,然后将一切交付给自己的儿子,让年轻人强健的精神去改变已经和他一起变老的帝国。
如此这般劳心劳力,太后去世还不到一个月,弘历就一病不起了。
太医院的大夫进进出出,个个眉头紧锁。
爆竹声中,乾隆十年了。七月,僧格林沁退守通州,与英法联军激战八里桥,英法联军攻占天津。
这是乾隆十年七月的一个下午,弘历吃了药在九州清晏殿的寝殿里小睡了一会,起来的时候请见大殿里有人在轻言细语。
弘历步履轻轻走出寝殿,见弘昼和魏绵奕正在低声说着些什么。弘历有些不高兴:“弘昼,你在和令妃说些什么?”
弘昼问:“臣弟听说皇上已经下了密旨要巡幸热河?”弘历面无表情:“眼下的形势,洋人已经打到了通州,朕不走避热河,又当如何?”
弘昼紧握双拳:“臣第以为皇上既不要听信那些文臣激进之言亲征,也不要巡幸热河,不如从圆明园移驾紫禁城,坚守京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