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逃 (第3/3页)
缝,像一滴墨掉进砚台,悄无声息。
石缝里人声吵吵嚷嚷,月光石照得四周发白。陆仁贴着石壁快步走,面具后面的呼吸憋得很轻。他不敢回头,却能感觉到焚心铃的红光正一寸寸追进来。
“静帘符撑不了多久……得赶紧换第二件保命的东西。”他目光扫过摊位,最后停在集市最深处——一个整块玄铁雕的柜台,后面坐着个戴单片眼镜的干瘦老头,柜前立着木牌:“收活兽换法器,价高者得。”
陆仁深吸一口气,袖中暗袋一抖,一只灰金色的小兽滚到掌心——钢鬃兽幼崽,却睁着赤红的大眼睛,怯生生“啾”了一声。此兽被陆仁养大了不少,是从无极门所得,此刻只能紧急牺牲此兽换取一些保命物品。
老头抬眼,镜片闪过幽光,声音像生锈的刀刮铜盘子:“钢鬃幼崽?活的?”
陆仁点头,面具闷着嗓子:“换两件——一盾一遁,盾要能挡攻击类法器一击,遁要能瞬移十丈。”
老头眯眼,指尖在幼崽额头一点,灵气探进去,片刻后咧嘴笑,露出颗金牙:“行。给你‘玄龟盾’,扛一次术法;再给你‘雾隐梭’,瞬移十丈,三息成形。幼崽归我,交易一成,生死不管。”
他转身从柜台暗格拿出两件东西:
玄龟盾:巴掌大小,乌沉沉的铁色,盾面有龟甲裂纹,中间嵌颗幽蓝灵石,像深海怪兽的眼睛。
雾隐梭:一指长,灰白色像织布梭子,两头各有一撮雾丝,轻轻一晃就有细碎空间波纹。
陆仁滴血认主,两件法器光芒一闪,缩进袖中。他不敢久留,转身就走,第三步时听见老头低笑:“小伙子,钢鬃幼崽虽少见,却是烫手货。不过那两件法器也是珍惜之物,你不亏的。”
陆仁脚步没停,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是自嘲,也是回应:“应该……够了。”
石缝外雾更浓了。杜笙和玄青男子站在礁石顶上,焚心铃的红光铺满整个珊瑚礁,却找不到那缕断掉的气息。
杜笙指尖晶砂雨簌簌落下,像无声的叹息:“又让他溜了。”
玄青男子肩背铜铃轻震,声音冷得像冰:“再追就是和潮音集作对。顾无咎的吩咐,只能先放着。”
潮声在礁石缝里来回撞,像把钝锯子,锯着夜色,也锯着陆仁紧绷的神经。他贴着石壁,一寸一寸往潮音集后门挪——那儿有道被潮水啃出来的暗沟,沟口窄得只能俯身钻过去。
面具下的呼吸压得比蚊子叫还轻,心跳却被铜环里的血鸦带着,和暗沟里的回声一个节奏:咚——咚——,像有人在黑地里替他数着命。
暗沟里海水淹到脚踝,凉得刺骨,还带着股腥甜味。陆仁每步都先用脚尖探路,再踏实脚跟,生怕踩碎暗礁惊动上面那俩“猎人”。靛帘符的光早淡成层薄雾,随时会散,他不敢再用灵力,只能靠肉身和黑暗较劲。
沟尽头是个天然海蚀洞,洞顶低得像巨兽闭着嘴。陆仁俯身钻出来时,后背衣服被岩齿撕了道口子,冷风灌进去,他却笑了——这是活人的冷,不是困在笼子里的冷。
他没回头望北崖,也没走老路。竹屋、竹影、窗纸上那道旧雨痕,全被他抛在身后——那儿已经是一张掀开的网,再踏进去就是自投罗网。
“三年庇护……”他在心里默念这四个字,像含着颗带血的橄榄,又苦又涩,却也有点回甘。
岛主鸢骨说过:“落鸢岛不留无名的人,也不赶无名的客。我出三斤寒铁髓、一炉凡火、落鸢岛庇护三年,换你全卷。”
这笔交易被陆仁推迟,现在是时候兑现了。
如今的陆仁也拿得出——因为混沌残卷早被他刻进骨头里了,纸能烧,字烧不掉。
风从海蚀洞外灌进来,吹得他面具下的头发乱飞。陆仁理了理粗布灰袍,抬脚往岛内更深处的雾里走去。身后潮声依旧轰鸣,却再不是锯他神经的钝锯,倒像送他上路的鼓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