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你听到了什么?” (第2/3页)
要再次抬手敲门,或者干脆转身逃离时,门内,传来了韩晓那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进来。”
只有两个字。却像两把冰冷的钥匙,插进了他紧绷的神经。
罗梓再次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翻涌的恐惧和恶心感,伸手,拧开了那冰凉的黄铜门把手,推开了门。
书房里的景象,与他预想的,有些不同,却又在情理之中。
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依旧是那种黎明前最深沉的墨蓝,只有天际线处,隐约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的曙光。书房内没有开主灯,只有书桌上一盏造型简约的黑色台灯,散发着明亮而集中的、冷白色的光芒,将宽大的实木书桌和坐在书桌后的韩晓,笼罩在一片清晰而冰冷的光晕之中,而房间的其他部分,则陷入更加深沉的阴影里。
韩晓没有穿着晚礼服,也没有穿家居服。她换上了一身质地精良的深灰色羊绒衫,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脸上没有化妆,素净着一张脸,在台灯冷白的光线下,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眼下也有淡淡的青影,显示着她同样一夜未眠,或者至少,睡眠严重不足。
但她坐姿挺直,背脊如同标枪,双手交叠放在打开着的笔记本电脑键盘上,目光平静地看向门口,看向刚刚推门进来的、穿着单薄睡衣、脸色苍白、眼神惊惶的罗梓。她的表情,是那种惯常的、深不见底的平静,没有任何疲惫或困倦的痕迹,只有一种极致的清醒,和一种……冰冷的、全神贯注的审视。
空气中,除了雪松香氛,还弥漫着浓烈的黑咖啡的苦涩香气,以及一种……纸张、电子设备运行、和深夜独自工作特有的、混合着压力与思虑的、微妙的金属与尘埃的气息。
“把门关上。”韩晓开口道,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一些,带着一丝熬夜后的微哑,但语调依旧是那种不容置疑的平淡。
罗梓依言,反手轻轻关上了门。“咔哒”一声轻响,将外面那个相对“安全”的世界彻底隔绝。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在这片被台灯光晕割裂的、明亮与黑暗交织的私密空间里,相对而立。
韩晓没有让他坐,只是用那双平静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苍白的脸色、微微发抖的手指、以及身上那件显然不适合深夜正式会见的丝质睡衣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里,没有不满,没有责备,只有一种纯粹的、评估性的冷静,仿佛在确认一件物品在经历压力测试后的状态。
罗梓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一件被送上解剖台的标本,在那冰冷目光的审视下,无所遁形。他不敢动,不敢说话,甚至不敢过分地呼吸,只是低着头,等待着那预料之中的、直指核心的诘问。
沉默,在书房里弥漫,比外面走廊更加沉重,更加具有压迫感。只有笔记本电脑风扇运行时发出的、极其低微的嗡鸣,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黎明前最寂静时刻的风声。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韩晓终于,缓缓地,再次开口了。她的声音,在这片极致的寂静中,清晰得如同冰棱断裂:
“你听到了什么?”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甚至没有称呼。直截了当,单刀直入。就像她一贯的风格,高效,冷酷,不留任何转圜的余地。
“你听到了什么?”
这五个字,像五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罗梓最恐惧、也最无法逃避的核心。所有的猜测、不安、自我安慰,在这一刻都被彻底击碎。韩晓果然知道了,或者说,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昨晚那番含糊提示背后,必然有更具体、更危险的“信息来源”。她不需要他重复那些关于陈永坤、赵德海和“东南亚肥肉”的、被他加工过的模糊信息,她要的是源头,是真相,是他“究竟听到了什么”。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在罗梓的肩头,让他几乎要跪倒在地。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额头上刚刚被浴室热水冲去、又被冷汗浸湿的碎发,此刻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近乎呜咽的气音。
韩晓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等待的耐心。那目光仿佛在说:说吧。把你藏起来的,都说出来。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罗梓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死寂的麻木,和一丝破罐子破摔般的、扭曲的决绝。他知道,他不能再隐瞒,也不能再加工。在韩晓这样的目光下,任何刻意的谎言或修饰,都只会显得更加可笑,更加危险。
他必须说实话。把他无意中听到的、柱子后面的那段密谈,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至于说出来之后,是生是死,是福是祸,他已经无力思考,也无力掌控了。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再次开口。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但每个字,都努力说得清晰:
“昨晚……在宴会厅,您离开后,我……我站在一根柱子后面等您。”他不敢看韩晓的眼睛,目光低垂,落在她交叠的、放在键盘上的双手上,那双手,在冷白灯光下,显得格外修长、白皙,也……格外冰冷。
“柱子另一侧……有两个人,在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我……我还是听到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将那些冰冷的、带着毒刺的话语,一字一句地,从记忆深处挖出来,摊开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光线下。
“一个人……声音比较低沉,有点……阴冷,另一个人叫他‘老板’。他们在说……说我。”罗梓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们说,查了我的背景,很干净,但干净得过分……说我就是个……底层打零工的,和您的生活圈……八竿子打不着。”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说出这些话,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热,那是一种混合着巨大羞耻和被彻底剖析后的、无地自容的灼烧感。
韩晓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静静地听着,目光平静,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那个‘老板’……问,您带我来,是想羞辱谁,还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另一个人说,可能……是***,为了转移视线,让人放松警惕,因为……因为东南亚那个新能源项目,竞争很激烈。还……还猜测,我是不是……您准备用来做某件‘脏事’的……‘白手套’,或者……挡箭牌。”
“白手套”。“挡箭牌”。这些词汇,再次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带着更加尖锐的讽刺和冰冷的寒意,刺得罗梓自己都一阵心悸。他偷眼看向韩晓,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交叠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食指。
“最后……那个‘老板’说,继续查,盯紧我,也盯紧您……还说,如果我真的有什么特殊价值……可以想办法,让我……为他们‘做点事’。”
说完最后这句,罗梓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微微晃了一下,连忙用手扶住了身旁一个冰冷而坚实的实木书柜边缘,才勉强站稳。他低着头,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耗尽生命的、漫长的奔跑。冷汗,已经浸透了他单薄的睡衣后背。
书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和窗外越来越清晰的、黎明前鸟儿试探性的、短促的鸣叫。
他把他听到的,能记起来的,都说了。毫无保留,没有修饰。现在,他的命运,他母亲的生机,都握在了眼前这个沉默的女人手中。
他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反应。是震怒?是不信?是嘲讽?还是……冰冷的处置?
韩晓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地,将自己交叠的双手,从键盘上移开。然后,她端起书桌一旁那杯早已冷掉的黑咖啡,送到唇边,浅浅地啜饮了一口。她的动作优雅而缓慢,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放下咖啡杯时,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罗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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