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1/3页)
腊月二十三,祭灶。
天色未明,细雪已停,宫中却比平日更早地喧腾起来。各宫主位需至奉先殿祭拜灶神,虽不如年节大典那般隆重,却也自有一套繁琐仪程。慈宁宫因太后年高,早已免了此类劳碌,宫中气氛相对松弛,只隐约能听见远处奉先殿方向传来的钟磬礼乐之声,悠远而肃穆。
沈青梧起得比往常略早。宫女伺候洗漱时,她便似随意问道:“今日祭灶,宫中想必热闹。不知慈宁宫这边,可有什么特别的规矩?”
一名唤作春兰的宫女年纪稍长,性子也活络些,笑着回道:“回姑娘,咱们慈宁宫清静惯了,太后娘娘慈悲,只让几位有体面的老嬷嬷、老公公们代表去奉先殿上炷香,表表心意便是。余下的,各司其职,与平日无二。”
“原来如此。”沈青梧点点头,对着铜镜整理鬓发,状似无意又问,“我听说慈宁宫有位花嬷嬷,资格最老,可是她也去了?”
春兰道:“花嬷嬷倒是去了。她老人家可是慈宁宫的老人儿了,从前在先帝爷的刘嫔宫里当过差,后来才调来伺候太后娘娘的。今日这般场合,她自是代表之一。”
沈青梧指尖微顿,镜中映出的眼眸沉静无波:“刘嫔?可是那位早年颇为得宠、后来却病故了的刘嫔娘娘?”
“正是呢。”春兰压低了声音,带了几分闲谈的兴致,“说起来,花嬷嬷有时候喝两盅酒,还爱念叨几句当年在刘嫔宫里的旧事。说刘嫔娘娘容貌极盛,性子却……啧,有些不容人。她家世也好,父亲是如今的户部刘尚书,兄长也在朝为官,当年在宫里,很是威风过一阵子。可惜福薄,没个一儿半女傍身,后来不知怎的就失了宠,郁郁而终了。”
“户部刘尚书……”沈青梧轻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妆台上那枚不起眼的羊脂玉佩,“那可是朝廷重臣。想来刘嫔娘娘在时,刘家也是鼎盛。”
“可不是么!”春兰见沈青梧有兴趣,话匣子打开了些,“不过花嬷嬷私下也说,刘家势大,有时手也伸得长了些。宫里宫外,都有人说呢。只是这些话,咱们做奴婢的可不敢乱传。”
沈青梧微微一笑,不再深问,只道:“花嬷嬷既是老人,见识自然多。可惜我困居于此,难得听闻这些旧闻轶事。”
春兰忙道:“姑娘若想听,午后花嬷嬷从奉先殿回来,多半会在后园暖阁里歇脚吃茶。姑娘若是‘偶遇’,随口问两句,花嬷嬷兴许愿意说道说道。她老人家就爱有个听众。”
“这倒是个主意。”沈青梧颔首,似被说动,“整日闷着也是无趣。”
用过早膳,服了汤药,沈青梧如常看书。心思却早已不在书上。她在等,等那个“偶遇”的时机,也在等崔嬷嬷可能传来的其他消息。
将近午时,崔嬷嬷果然来了。这次,她带来的是一碗燕窝粥,并几句看似寻常的关怀。
“今日祭灶,小厨房特意熬了上好的血燕,太后娘娘让给姑娘也送一碗,暖暖身子。”崔嬷嬷将白玉碗放下,目光扫过沈青梧略显苍白的脸,“姑娘气色虽好了些,但仍需静养。午后若想散步,园子东南角的暖阁那边向阳背风,腊梅也开得好,比佛堂那边更暖和些。”
东南角暖阁……正是春兰提到花嬷嬷常去歇脚的地方。崔嬷嬷这话,几乎是明示了。
“多谢太后娘娘恩典,有劳嬷嬷费心。”沈青梧从善如流。
崔嬷嬷离去后,沈青梧慢慢将那碗温热的燕窝粥用完。血燕炖得晶莹剔透,入口清甜滑润,是难得的滋补佳品。太后在“饵料”上,倒是不吝投入。
未时初刻(下午一点),沈青梧披上斗篷,独自出了西暖阁,沿着抄手游廊,缓步朝后园东南角走去。雪后初霁,阳光稀薄,园中积雪未融,映着日光,一片刺目的白。松柏青翠,假山覆雪,景致清冷而肃静。
暖阁建在一处小小的土坡上,三面开窗,视野开阔。此刻阁门虚掩,里面隐约传出老妇人低低的咳嗽声和杯盏轻碰的响动。
沈青梧走到近前,略略提高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这处的腊梅,果然开得精神。”
暖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身形微胖、穿着深褐色宫装的老嬷嬷探出头来,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待看清是沈青梧,那不悦迅速转为惊讶,随即堆起恭敬而谨慎的笑容:“哟,是沈姑娘。奴婢花氏,给姑娘请安。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外头风冷,快请进来暖暖。”
“原来是花嬷嬷。”沈青梧走进暖阁,里面烧着炭盆,果然暖和许多。阁内陈设简单,一桌两椅,桌上放着茶壶茶杯并一碟点心。沈青梧在客位坐下,微笑道,“在屋里闷得慌,听说这边腊梅好,便过来瞧瞧。没打扰嬷嬷歇息吧?”
“不敢不敢。”花嬷嬷忙给沈青梧斟了杯热茶,“姑娘能来,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正一个人喝茶闲坐,巴不得有人来说说话呢。”她嘴上说着,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沈青梧,带着深宫老人才有的那种精明与探究。
沈青梧接过茶,道了谢,轻轻啜饮一口。茶是普通的红茶,味道浓醇,正适合冬日驱寒。
“花嬷嬷是慈宁宫的老人了,想必见识过不少风浪。”沈青梧放下茶杯,语气温和,“不像我,懵懂无知,遭此大难,如今回想前尘,许多事竟似雾里看花,模糊不清。”
花嬷嬷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同情:“姑娘的事儿,奴婢也听说了些,真是……唉,天可怜见的。姑娘如今能得太后娘娘庇护,好生将养,将来必有后福。”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说起来,姑娘方才说前尘往事模糊……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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