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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血雨法场

第一百八十四章 血雨法场 (第3/3页)

“不。”金海摇头,“我们等。”

“等什么?”

金海还没回答,货栈里忽然传来争吵声。

声音很大,隔着墙都能听见。是卢俊义的声音:

“放开我!我不走!”

“员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是宋江的声音,温和但坚定。

“我卢俊义清清白白一辈子,如今成了反贼!就算逃出去,也是苟且偷生,有何意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吴用的声音附和,“员外只要上了梁山,他日洗刷冤屈,重整旗鼓,何愁不能报仇雪恨?”

“报仇?”卢俊义冷笑,“向谁报仇?向梁中书?向李固?还是向你们梁山?!”

这句话后,里面安静了。

良久,宋江叹了口气:“员外果然聪慧。不错,此事确是梁山设计。但我等并非要害员外,实在是……实在是求贤若渴,不得已出此下策。”

“好一个不得已!”卢俊义的声音充满嘲讽,“毁我家业,污我名声,逼我妻死,害我女散——这就是你们梁山‘替天行道’的做派?!”

“员外息怒。”宋江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员外若恨,宋江愿以命相抵。但请员外看在梁山兄弟今日舍命相救的份上,暂留山寨。待员外伤愈,要走要留,绝不相强。”

又是一阵沉默。

金海和林暮雪对视一眼。他们都听出来了,卢俊义虽恨,但已经动摇。梁山今日确实舍命救他,这份人情,他不能不领。

而且,他还有选择吗?天下之大,已无他容身之处。

果然,片刻后,卢俊义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要见燕青。”

“小乙哥在隔壁包扎伤口,马上就来。”吴用说。

门开了,燕青走了出来。他背上缠着布条,血迹斑斑,但精神尚好。看到卢俊义,他跪倒在地:“爹,孩儿无能……”

卢俊义扶起他,看着这个为自己拼死拼活的义子,眼中终于有了些温度。

“罢了。”他长叹一声,“罢了。”

这两个字,是认命,也是妥协。

宋江松了口气,上前一步:“员外能想通最好。请先休息,今夜三更,我们出城。”

计划既定,众人各自准备。卢俊义被扶到里间休息,燕青守着他。宋江、吴用等头领在外间商议撤离路线。

金海和林暮雪悄悄退走。

回到槐花巷别院,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如血,将整个大名府染成一片凄艳的红。

院子里,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暮雪站在树下,久久不语。

“你在想什么?”金海问。

“我在想,”林暮雪缓缓道,“卢员外这一去,就真的成了‘反贼’了。他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

“或许吧。”金海说,“但至少,他活着。”

“活着……”林暮雪重复这个词,苦笑,“这样的活着,比死又好多少?”

金海无法回答。

是啊,卢俊义是活下来了。但活下来的,还是那个骄傲的“玉麒麟”吗?家没了,妻子死了,女儿离散,名声扫地,余生都要背负“反贼”的骂名,在梁山那个他曾经鄙视的地方继续活下去。

这样的活着,或许非常的憋屈。

但人就是这样,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想活着。哪怕活得憋屈,活得痛苦,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执念。

“我们明天去阳谷吧。”林暮雪忽然说。

“好。”

“去看看姑姑和小倩。”她抬起头,看向南方,“然后……然后我想回师门一趟。”

“回师门?”

“嗯。”林暮雪点头,“这次出来,我明白了一件事——医术能救人性命,但救不了人心。这世道的病,不在身上,在心里。我……我想找师父问问,该怎么办。”

金海看着她。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脸上,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迷茫,也有了坚定。

这个女子,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她不求富贵,不慕权势,甚至不太在意自己的安危。她心里装着的,是更广阔、也更虚无的东西——比如道义,比如人心,比如这浑浊世道里,那一丝丝可能的光亮。

“我陪你。”他说。

林暮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嘴角微微弯了弯。

夜色渐渐降临。大名府的灯火次第亮起,将白日的血腥与喧嚣掩盖在繁华之下。

城南刑场的血迹已被冲洗干净,木台也拆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些亲眼目睹的人知道,今天这里死了多少人,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而更大的改变,才刚刚开始。

卢俊义上了梁山,晁盖的遗言有了着落,宋江的寨主之位稳了。梁山得了这员大将,势力更盛,接下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金海不知道。他虽然知道“故事”的大概走向,但身在其中才发现,每一个细节都如此真实,如此沉重。这不是书里的几行字,是真真切切的血与泪,生与死。

他忽然有些想念阳谷了。想念那个小县城,想念苏清音的绣庄,想念潘金莲做的菜,甚至想念武大郎的炊饼摊。

至少那里,还有一点平淡的人间烟火。

而这里,只有血与火,权与谋,还有无数被时代洪流裹挟的、无力挣扎的灵魂。

夜风吹过,带着初夏的暖意,也带着未散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