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林氏自杀 (第3/3页)
么,却发不出声音。
“说啊!”卢俊义暴喝,“我卢俊义哪里对不起你?是短了你吃穿,还是缺了你用度?你娘家破落,是谁一次次接济?你在贵妇圈中抬不起头,是谁为你撑腰?你说!”
林氏闭上眼,泪水滚落:“你……你从不懂我。”
“什么?”
卢俊义握剑的手,开始颤抖。
“是,我是对不起你。”林氏站起身,摇摇晃晃,脸上有种解脱般的平静,“我偷人,我谋财,我害命。你杀了我吧,我认。”
她闭上眼,仰起脖颈,纤细白皙,像等待献祭的羔羊。
卢俊义举剑,手却抖得厉害。眼前这个女人,他同床共枕十五年,却从未真正认识过。她的寂寞,她的渴望,她的痛苦,他一无所知。
剑尖抵在她咽喉,刺破皮肤,渗出血珠。
林氏睫毛颤动,泪水滑落,却咬紧牙关,不求饶,不辩解。
时间仿佛凝固。
四、双雄绝路
便在此时,燕青动了。
他飞身扑上,一把抓住卢俊义手腕:“爹!不可!”
卢俊义红着眼:“让开!这贱人该死!”
“她是该死!”燕青死死抓住他的手,“但不是现在!官兵马上就到,咱们得走!”
话音刚落,府外传来嘈杂人声、撞门声。梁中书的声音透过高墙传来:“反贼卢俊义!你已走投无路,速速束手就擒!”
卢俊义惨笑:“走?往哪走?天下虽大,何处容我?”
他低头看剑,看剑上李固的血,林氏的血,还有自己这半生可笑的“忠义”。忽然间,万念俱灰。
当啷一声,青霜剑落地。
燕青大惊:“爹!”
卢俊义推开他,踉跄走到花厅门口。院门已被撞开,黑压压的官兵涌进来,弓弩齐指,刀枪如林。梁中书被护在中间,冷眼看来。
“卢俊义,你胆敢越狱杀人,罪上加罪!”梁中书厉声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卢俊义仰天大笑,笑声凄厉:“梁世杰,你来!来取我这项上人头!看看这‘忠义传家’的匾额,看看这‘明镜高悬’的衙门,看看这朗朗乾坤,到底还有没有天理!”
他张开双臂,迎着如林刀枪走去。
燕青目眦欲裂,短戟一挥,挡在他身前:“谁敢动我爹!”
“小乙,让开。”卢俊义轻声道,“这是我的命。”
“我不!”燕青回头,眼中含泪,“要死,孩儿陪爹一起死!”
梁中书冷笑:“好一对父子情深。弓箭手!”
弓弦拉动,箭簇寒光点点。
便在此时,林氏忽然从花厅里冲出来,扑到卢俊义身前,张开双臂,对梁中书嘶喊:“别杀他!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勾引李固,是我诬陷亲夫!卢俊义没有谋反,那诗是我逼他题的!”
满场皆惊。
卢俊义怔怔看着她的背影。这个纤弱的女人,此刻挺直脊梁,像一株要为他遮风挡雨的树。
梁中书脸色铁青:“疯妇胡言!拿下!”
林氏转身,深深看了卢俊义一眼。那一眼,有愧疚,有不舍,有他从未见过的深情。她低声道:“俊义,对不起。若有来生……”
她忽然拔下头上金簪,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不——”卢俊义嘶吼,扑上去抱住她软倒的身体。
血,从她胸口涌出,染红他的囚衣,染红她藕荷色的衣裙,像一朵凄艳的花。
林氏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丝笑,气若游丝:“其实……我一直……爱……”
最后一个字,终是没说出口。她的手垂下,眼睛闭上,像睡着了。
卢俊义抱着她,浑身颤抖。这个他恨之入骨的女人,这个背叛他、伤害他的女人,最后用生命,还了他清白——虽然这清白,已经不重要了。
官兵一拥而上。
燕青挥舞短戟,拼命抵挡,但寡不敌众,很快受伤倒地。卢俊义不反抗,任枷锁重新戴上,任刀枪架在颈上。
他抱着林氏的“尸身”,不放手。
梁中书皱眉,示意官兵强行分开。拉扯间,林氏袖中滑落一物——是个褪色的香囊,绣着一对鸳鸯,针脚稚嫩,是她新婚时绣的。卢俊义记得,他当时看了一眼,说“尚可”,便再未留意。
原来她一直带在身上。
原来她说的爱,是真的。
卢俊义闭上眼,眼泪终于滚落。
原来这半生,他辜负的,不止是忠义。
官兵将他和燕青绑作一团,押出卢府。夕阳西下,将这座豪华府邸染成血色。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里面的血腥,也隔绝了他半生的荣光与荒唐。
街上,百姓默默看着。没有人说话,只有马蹄声、镣铐声、风声。
卢俊义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卢府门楼。那“忠义传家”的匾额,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祖父对他说:“俊义,你要记住,人生在世,最重‘情义’二字。对国要忠,对家要责,对友要信,对妻要爱。”
他做到了吗?
他苦笑,转头,再不回顾。
燕青在他身边低声道:“爹,孩儿陪你。”
卢俊义点点头,握紧他的手。
父子二人,踏着夕阳余晖,走向命运的深渊。身后,大名府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红尘滚滚,再与他们无关。
只有风,还在呜咽着,吹过这人间悲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