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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系之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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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系之舟 (第1/3页)

距离赤壁之下发生的血战不过六七日,虽然江东水军依旧在四处围剿水寇,但是江水之上往来的行旅客商已经恢复了平静,而且因为这些日子江水之上总有水军往来,许多后台强横的商人趁机将原本因为水寇阻挠而积压的货物一次性发运,所以江水之上呈现出不同寻常的繁华,当然那些小客商还是要冒着被水军当成水寇余孽的危险的,不过利之所在,许多人都顾不得潜伏的危险了。

这一日清晨,素有吴头楚尾之称的九江城,沿江的码头上将要离岸的船只遮天蔽日,码头之上人声鼎沸,虽然已经是初冬季节,但是摩肩接踵之下,人人当真是挥汗如雨,而在这样拥挤的地方,仍然四处都可以见到九江郡府的衙役来回巡视。而在码头外边不远处有几间整齐的屋舍,原本是负责管理码头的官吏办理公务的所在,如今已经被郡府的主簿大人占用。天还没亮门外就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只因现在码头外面,早已经被鄱阳水军封锁住了,所有的客货船只都需要在这里取得文书才能出港。这样一来,不仅船只进出港口缓慢无比,还连累的这些船主货主也只能枯等在外。当然,有些地位显赫的商行就不需要在外等候,一张帖子递上,再加一些贿赂,就可以直接取得文书出港。其他人只能在一旁看着气闷,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送上金银贿赂,也是无济于事,最多不会被恶意留难罢了。

将近正午时分,一个斯文俊秀的青年从门里面走了出来,手中除了一份文书之外,还拿着一条已经湿透了的汗巾,一边擦拭着头上的汗水,一边对迎上前来的从人说道:“总算拿到了,唉,花了二百两银子才顺利拿到文书,不过他们还要一一核对船上客人的身份真伪,小三,你快些去请差爷上船检查,这是茶钱,再这么拖下去,只怕天黑了也不能启程。”

那从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满脸的聪明灵巧,接过青年递给他的碎银子,连声道:“二公子,您先上船去吧,詹管事已经将船上都安排好了,只要等到那些黑心狼下船之后就可以上路了。”

那俊秀青年一瞪眼,低声道:“胡说八道,也不看看什么地方,若是你再这么没有规矩,小心被外面的将爷把你当成水寇的眼线给押起来。”

那少年也觉得自己失言,吐了吐舌头,连忙钻进人群去了,那青年苦笑摇头,然后匆匆向江边走去,江边船只几乎船舷擦着船舷,他虽然对自家的船只万分熟悉也是眼花缭乱,找了一会儿才看到自家的船只,连忙紧走几步上了跳板,边走边笑道:“詹叔,你的风寒好些了么,怎么不到舱中休息呢?”

船头上站着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正是等候多时的詹管事,这人的相貌因为长年奔波而显得有些苍老,但是双目神光奕奕,步履沉稳,一双手筋骨虬劲,显然艺业不凡,毕竟在江水之上行走,如果没有一身武艺,只怕就连三脚猫的小贼也敢前来骚扰,能够身为管事,至少也要有一身不错的武艺的,只是此刻这人面上有些潮红,显然当真是病势不轻。

詹管事看见青年,微笑道:“这些事情原本应该詹某亲力亲为的,如今詹某身子不争气,反而让二少爷来回奔波,如果连在这里等候都不肯,岂不是太过失礼么?”

那青年上前一把搀住詹管事的手臂,将他向舱内推去,口中道:“詹叔这是说什么话,爹让我跟着您历练一下,不正是应该跑上跑下么,再说您受了风寒,如果这么去见那个封主簿,只怕他还要以为咱们越氏船行瞧不起他,小侄不管怎么说也是越家的公子,亲自去请文书也是应当的。”詹管事闻言不由欣然开怀,越氏船行不过是吴郡一个中等规模的商号,实力不够雄厚,能够往来江水全凭着上下同心,他虽然是雇佣的管事,但是和越家已经不分彼此。在越家十几年,他是眼看着越家两位公子成人的,大公子越伯元已经是青出于蓝,二公子越仲卿虽然对生意不是很用心,却是个读书种子,前年已经中了举人,若是入京参加科考,金榜题名也应该有望,只可惜现在世道不靖,老爷不许二公子晋身仕途,故而二少爷堂堂的举人也只能跻身船行做些杂事,虽然如此,也没有看出二少爷有什么不满,反而总是竭尽所能,毫无怨言,怎不让他心中感慨呢。

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向舱内走去,此刻已经是万事俱备,只要等到负责查验的官吏到船上一一核对过船行伙计和客人的身份文书,就可以启锚了,这多半是例行公事,毕竟这大半天,那些官吏差役几乎已经巡查过两三遍了,若有什么身份不妥的人物,也早就被发觉了。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悦耳如同银铃一般的声音道:“这是越氏船行往吴郡去的船只么,听说你们的货船还载客人,不知道可不可以让我们姐弟搭船到吴郡去?”

越仲卿只觉心头一颤,那动人的声音宛若清泉一般流淌到心里,不由回头,神色却是一怔,原本听到那美好的声音,他还以为说话之人定是一位美丽的少女,纵然不是天姿国色,也当是清丽可人,谁料落入眼中的却是一个相貌平庸的青衣少女,令人过目即忘,只是一双凤目明眸善睐,眉眼间更带着生机勃勃的神采,令人顿生好感,而在她身后则站着一个相貌清秀略带病容的少年,眉宇间神色淡漠,一双眼睛更是宛若寒潭深渊。

越仲卿微微一笑,道:“抱歉,两位来得太晚了,在下已经请过文书,如果再要增加客人,又需要重新查验,我们的行程已经耽搁了不少时候,恐怕不能让两位搭船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在下有熟识的同行,可以介绍两位前去,不知意下如何?”

那少女蹙眉道:“唉呀,恐怕来不及了,小女子前些日子到九江来看姑妈,没想到娘亲突然生了重病,让舍弟前来接我回去,若是回去晚了,只怕天人永隔,现在码头上这么多船只,如果是还没有查验的客船,只怕明天早上也不能启锚,还请公子行个方便,如果让小女子能和娘亲见上最后一面,小女子来世结草衔环,也要报答公子的大恩。子静,还不给这位公子磕头,求他仗义援手。”说到这里,已经是珠泪在眼中打转,泫然欲泣。那清秀少年闻言神色一怔,似乎很不情愿,直到那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屈膝欲拜,却没有人瞧见他垂下的眼底深处突然迸现的一缕寒芒。

越仲卿饱读诗书,最是看不得这等惨事,连忙上前伸手相搀,口中急急道:“使不得,使不得,姑娘和这位小兄弟都是至孝之人,越某万万不敢受此大礼。”岂料手还未触到那少年身躯,那清秀少年双膝不过略屈就已经站了起来,根本没有沾到地面。越仲卿又是一怔,仔细看去,却见到清秀少年低头不语,似是十分腼腆委屈,越仲卿这才释然,心道,这少年大概是很少出门,有些不敢见人,犹豫了一下回头对詹管事道:“詹叔,我和你挤一下吧,也好照顾您老的身体,我的房间就让给他们两人吧,现在先让他们到底舱躲一躲,等到了彭泽我们再想法子补上他们两人的文书,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大碍,再说他们姐弟无论如何看上去也不像水寇。”

詹管事微微皱眉,他久经沧桑,自然不会因为这对姐弟的言辞所动容,犹豫了一下,道:“二公子,这一次越国公明显是要清洗江水,若是我们行止有了差错,只怕要连累船行,二公子若是可怜他们姐弟一片孝心,不妨替他们找船只,还是不要鲁莽行事的好。”说罢,又将越仲卿拉到身边说道:“二公子,我看这姑娘虽然悲戚难耐,可是那少年却不像是忧心母亲的模样,可别上了当,如果他们只是想要搭船也就罢了,如果他们是水贼的眼线那可就麻烦了。二公子可别忘记了,虽然越国公府声称六大寇已经大半冰消瓦解,可是锦帆会和骷髅会不是还逍遥法外么,而且听说还跑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水贼,他们如今虽然人单势孤,不能肆虐江水,可是对付咱们这种船只,只要有十几个高手出马,也未必不能得手,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越仲卿犹豫了一下,道:“詹叔,话虽如此,可是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我们如果将他们拒之门外,岂不是因噎废食,再说如果真的因为我们的小心翼翼,结果让这位姑娘不能和母亲见上最后一面,岂不是罪莫大焉,詹叔,你放心,我会小心他们的,无论如何,小侄的武功也是说得过去的,他们两个弱女稚子,小侄难道还应付不来么?”说罢越仲卿扬声道:“表妹,表弟,你们怎么才来啊,如果再晚一些,我可就白替你们两个交了乘船的税银了,还不快进去。”一边说着一边眨着眼睛。

那清秀少年神色茫然,似乎不明白越仲卿为何要这样做,那少女却是聪明,连忙敛衽道:“二表哥,都是小妹不好,路上走得太慢了些,我和小弟这就进去。”说罢扯着那清秀少年就走向船舱,和越仲卿擦身而过之时还点头致谢,眼中尽是感激之色。

看到事已至此,詹管事也只能摇头苦笑,这时候,小三已经找来了官差上船做最后的查验,在詹管事的一锭银子的魅力下,他们只是草草转了一圈就下船了,终于这艘客货两用的大船驶出了九江,在鄱阳水军的监视下顺利出航了。

离开九江三十余里,越仲卿就到底舱将那两姐弟叫了出来,底舱货物堆积如山,气味难闻的很,不过那对姐弟出来之后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千恩万谢一番,当然在那里连连道谢的是那个少女,而那少年只是沉默地站在一边,什么都不肯说。越仲卿将两人带到上面的客舱,客舱分为上中下三层,每层都有二十多间客舱,越氏船行原本是主要是载货的,只不过江水不靖,旅人如果想要平安无事,只能依托有实力的船行,所以载人的收益反而比装载货物更大,所以才将上面的三层舱房重新分隔,用来载客。其中下层客舱后面十几间都是船上的伙计在使用,詹管事也住在这一层。反而是詹管事为了照顾越仲卿,将他安排在最上面的一层客舱,这一层的客舱分为两种,一种是单身客人居住的,一种是携带家眷的客人居住的,其中都有床榻桌椅,干净雅洁,每一间至少也要百两纹银,就是平常的殷实人家也都住不起。越仲卿将两姐弟引到自己居住的那间单人客舱,虽然只有一张床榻,但是颇为宽敞,原本越仲卿住在这里的时候,他的贴身小厮小三就是在这里打地铺的。这对姐弟看了都是十分欢喜,那少女更是取出一锭二十两重的金子当作船资。越仲卿虽然不看重银钱,但是既然这少女出得起船资,也就没有拒绝,笑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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