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坦白 (第1/3页)
在李珣的记忆中,连霞山上还从来没有这么忙碌过。
从十二月初一起,陆陆续续有各方宗门、散修,前来拜山、留宿,只两天的工夫,山上的人口便猛增到万余人,且数目还在上升。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只有一个:钟隐仙师的飞升大典。
身为三代弟子,没有人能闲下来,几乎是全员出动,招待络绎不绝、前来观礼的客人。
在这种情形下,李珣的闲适简直就令人发指。
他也不是故意要偷懒,只因为,他已被钟隐仙师亲点为最后这些时日照顾其起居的贴身弟子,于是从北海回来之后,椅子还没坐热,便被清虚带着,赶上了坐忘峰。
清虚一提山下还有一堆急务,又说钟隐飞升在即,不能影响云云,将李珣扔在峰顶,便又飞了下去。
李珣知道这群老大人对飞升之事,都十分敏感,也不奇怪。
而且,他还满心地希望清虚早早离开呢!
他现在一肚子疑问和猜测,想从钟隐这边得到解答——如果再不问他,哪还有机会?
李珣甚至在想,是不是钟隐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这才给了他这次机会?
不过,到青烟障中的竹庐里,钟隐却不在。
“六师叔祖?”李珣在竹庐中转了一圈儿,没看到半个人影,只是在丹室中,看到丹炉之上,青烟袅袅,似乎正在炼丹。
和钟隐相处这么长时间,李珣倒是第一次见他行这种丹鼎之术,而这样,人就更不可能远离了!
正想再叫几声,心中却突有所感,他怔了怔,当即明白,这是钟隐在提醒他。
他不敢怠慢,干脆御起剑来,向发生感应的那处飞去——那边他也极为熟悉,正是当日青吟与他见面的临渊台。
远远便看到钟隐坐在悬崖边上,面朝云海,不知在干些什么。
待他飞近了一看,任是他满腹心事,也不由哑然失笑。
“仙师现在这是……云海垂钓?”
由不得李珣不笑,现在钟隐的形象果然有些古怪。
他一身便袍,手中拿着一根青竹竿子,竿头缀了一根细丝,丝尾垂入厚厚的“透天云”中,乍一看去,倒真像位文人雅士,赋闲垂钓为乐。
只是下面这茫茫大海中,不是滔滔海水,而是滚滚云雾。
笑罢,李珣又有些怀疑。
这位六师叔祖的反常举动中,莫不是有什么深意?
正想着,崖边钟隐扭过头来,笑道:“你来了,来,到这儿来坐!”
他拍了拍身边的地面,李珣知道他的性情,也不客气,应了一声,便走过去坐下,只是稍靠后一些,以示尊敬。
钟隐手上的青竹竿纹丝不动,而缀在上面的细丝,则在崖外的大风中摇摆不定。
他向李珣笑道:“今日炼丹,需要这云雾中一种小虫,叫‘雾螈’的来作药引。这虫子见风三息便化,很是麻烦,你来了,正好给我帮忙!”
李珣想了想,低声应了。
只见钟隐随手在“透天云”中一捞,便如同撕下一片棉花似的,拢了一手的云雾,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这雾气中,水气沉淀下来,波光闪动,光可鉴人。
“水镜术?”
李珣此时的眼力已不比往常,他从颜水月那里见识过最正宗的水镜之术,所以一见便知底细。
钟隐一笑道:“是啊!炼丹最讲究火候,我一边要钓雾螈,一边又要观火察时,实在辛苦。正好你来了,便帮我看着火候吧!”
说着,水镜中便闪出竹庐丹房中的景象,清晰非常。
钟隐一边指点李珣一些丹炉火候的要点,又教他操控水镜之法,亏得李珣聪慧非常,这才迅速上手。
钟隐也不吝啬,赞他一声后,又道:“今日你帮我炼丹,我也不能差你这饿兵,干脆就把这水镜术传给你吧!以后说不定有用到的时候。”
李珣不觉得区区水镜术有什么了不起,但脸上当然不会显出来,只笑嘻嘻地应了。
钟隐看他神情,微微一笑道:“我这水镜术当然比不上水镜宗的神术,什么明鉴万里,想都别想。不过呢,我觉得它的安全性却是不错。若有些先期布置,很难有人能感应到水镜的波动。”
李珣心中一动,他忽地想起了,当年在禁宫内库,阴散人所布置的水镜机关,被何慕兰发觉的事情。
可是,钟隐很少会这么自我推销啊,难道其中有什么深意?
但他看过去的时候,却没有什么发现。
钟隐只是给他说了布置水镜的法诀,其中还有些禁制法度,倒也不是太复杂。
只是……
“转瞬三百气变,还要以阴手行之?”
李珣现在怎么说也是禁法大家,只一眼,他便看出了关键所在,这时他只有苦笑了。
“仙师是不是太看得起弟子了?这种手段,弟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要到几百年后,才做得出来!”
“是这样吗?”
钟隐倒像是很意外的样子,他想了想,又笑道:“确实,不到真人之境,这手法确实难做。不过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以你的天资,又身兼数家之长,到真人之境也用不了太长时间……
“在此之前,便用我竹庐里的那些布置,练练手也好。”
李珣先是苦笑,但转眼间,他的笑容便僵在脸上。
他咽了一唾沫,看向钟隐。
钟隐并没有回头,可李珣总是觉得,正有一道无孔不入的眼神,透过他的重重壁垒,直抵他心中最私密处。
他僵了半晌,方道:“数家之长……”
钟隐没有回应这个话题,只是悠悠地道:“不要分神,看准火候。这丹药正在关键时,药引可不能少了!”
这一刻,李珣咧开了嘴,苦笑起来。
果然……所有猜测都变成了现实。
他应该惶恐的,或者,干脆就从这临渊台上跳下去!
然而,他的心境却近乎没有理由地沉稳下去。
他看了一眼钟隐瘦削的背影,然后随着钟隐的话,盯着水镜中丹炉的火候。
随着丹炉外烟气的规律震荡,他的呼吸渐渐泯灭了呼与吸的界限,如丝如缕,终而断绝。
“啊……可以了!”
随着他的确认,钟隐一抖长竿,细丝在半空中一个大甩荡,李珣便看到水镜中的丹炉鼎盖微启又合,甚至还传出来一声轻爆。
“好了!”钟隐随手将钓竿扔下悬崖,振衣而起。
李珣也爬身起来,但膝盖刚刚挺直,便想到了什么。
他上身依然笔直,但双膝一屈,又跪了下去,想说点儿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面对钟隐,何必再多言?
他低着头,也不知钟隐的脸色如何。
只是听到他以一贯的语气说话:“这次炼丹,火候正佳……你也不错,察时观火,也算恰到好处!”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在他最私密的事情被揭开时,李珣的心中反而越发地平静,他的心脏跳动甚至比修炼时还要沉缓。
他依着礼节,弯腰屈身低头,恭恭敬敬地叩下一个头去,口中一字一吐,清晰非常:“请六师叔祖慈悲!”
钟隐沉默了一下,轻声道:“起来吧!”
李珣再叩了一个头,这才站起。
钟隐却不再理他,负着手走下临渊台,李珣跟在他身后,保持着沉默。
“本来有些事情我并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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